我坐在小屋里,手里还捏着那块蓝布。
外面陈昭行背书的声音停了,传来他咋咋呼呼跑出去的动静。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怡儿?”是陈季安的声音。
“怎么了。”我应了一声。
他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几块颜色稍大些的布,还有那把旧木尺和一根软软的、用旧布条搓成的绳子。
“我看你翻那些布头,想着…要不要给你做身新衣裳?”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但眼神有点不好意思看我。
“那些太小了,做不了整衣。这几块是我攒下的大点的布,拼拼凑凑,应该够做一身里衣。”
新衣裳?我愣住了。在王家村,我的衣服都是娘穿剩下改小的,补丁摞补丁。
“真的…给我做?”我有点不敢相信。
“嗯,”陈季安点点头,走近几步,“你先站起来,我给你量量尺寸,看够不够。”
我放下布头,站起身。他走到我面前,离得有点近,我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
他拿起那根软软的布条绳。“抬手。”他轻声说。
我乖乖抬起胳膊。
他拿着绳子,小心地绕过我的肩膀,从前胸拉到后背。
绳子贴着我的衣服,有点痒。
他低着头,手指捏着绳子两端在我后背交汇的地方,指尖偶尔蹭过我的脊背,隔着薄薄的夏衣,能感觉到他手指的温热。
“别动啊。”他说,声音很轻。
他微微侧头,用牙齿咬住绳子的一端固定,空出手来在绳子交汇的地方做了个记号。他的呼吸拂过我的后颈,热热的。
我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心跳又开始加快。
量完肩膀,他又蹲下身,把绳子绕到我腰上。
“腰…这里。”他低声说着,双手拿着绳子在我腰间围了一圈。
他的手很稳,但绳子收紧时,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我腰侧的,痒得我差点缩起来。
“好了。”他很快松手,在我腰侧做了记号,站起身时,脸有点红红的。
他拿起木尺,“再量量胳膊和腿。”
他让我平举手臂,用木尺从我的肩头量到手腕。
冰凉的木头尺子贴着手臂内侧的皮肤滑下去,他的手指虚虚扶着尺子,偶尔碰到我的胳膊。
量腿长的时候,他半蹲着,尺子从我的腰侧往下量到脚踝。
他的动作很规矩,目光专注地看着尺子上的刻度,但离得这么近,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热气。
“嗯…差不多够了。”
他量完最后一下,站起身,收起尺子和绳子,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等我几天,我晚上赶赶工,很快就能做好。”
“谢谢西哥。”
我小声说,脸上也热热的,刚才被他手指碰到的地方好像还残留着触感。
“谢啥,”他摆摆手,“你穿着合身就好。”他看了看我身上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这衣裳…都磨薄了。”
这时,陈昭珩扛着锄头从门外进来,裤腿上全是泥。
他扫了一眼陈季安手里的布和我,没说话,走到水缸边舀水洗手。
陈昭行也跑回来了,手里抓着一串野果,红彤彤的。
“西哥!给姐姐做新衣服啊?”
他凑过来,好奇地扒拉陈季安手里的布。
“这颜色好看!”
“别乱动!”陈季安拍开他的手。
陈书昀跟在后面进来,看见这情景,笑着问:
“量好了?怡儿,穿上季安做的衣裳,保准好看。”
陈砚白也走进堂屋,目光淡淡地扫过我们,没说话,径首走到桌边拿起书。
陈季安脸更红了,抱着布就往他自己那屋走:“我…我去裁布了!”
陈昭行把野果塞到我手里:“姐姐,给你吃!可甜了!”
野果还带着水珠,冰凉凉的。我看着手里红艳艳的果子,又看看各自忙碌的他们——大哥沉默地擦着锄头,二哥整理着草药簸箕,三哥低头看书,西哥屋里传来剪刀裁布的“咔嚓”声,老五眼巴巴地看着我手里的果子。
我拿起一颗果子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
心里那点暖意,像被这酸甜的果子催着,又像被陈季安量尺寸时那些细微的触碰点着,慢慢地、慢慢地漾开,变得更实在,更熨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