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
睡在厚实被子里,听着外头屋檐滴水的“吧嗒”声,还有点恍惚。
这是我的屋子。
独属于我的屋子。
穿好衣服推门出去,堂屋里己经有人了。
陈季安正蹲在灶台边生火,火光映着他有点苍白的脸。
陈砚白坐在破桌子边,面前摊着书,看得很认真。
“姐姐早!”
陈昭行像个小炮仗一样从门外冲进来,带进一股冷气,手里还抓着把湿漉漉的野菜。
“你看!我早起挖的!可嫩了!”
他跑得太急,脚下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朝我扑过来。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挡。
“哎哟!”
他撞在我身上,不算重,但带着清晨的凉意和泥土气。
他两只手都抓着菜,没法扶,额头首接磕到我肩膀上了。
“昭行!看着点!”陈季安赶紧站起来。
“唔…姐姐对不起!”
陈昭行站稳了,揉着额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他额头上沾了点湿泥,头发也乱糟糟的。
我的手还扶在他胳膊上,能感觉到少年人衣服底下硬邦邦的筋骨。
他身上的凉气也传过来一点。
“没…没事。”
我收回手,指尖还留着他胳膊的温度,凉凉的。
陈砚白也抬眼看了看这边,没说话,又低头看书了。
陈季安走过来,手里拿着块半湿的布巾,很自然地抬手,用布巾一角轻轻擦掉陈昭行额头的泥点。
“毛手毛脚的,吓到怡儿了。”
他语气带着点责备,但动作很轻。
擦完了,他又转向我,眼神温和:
“吵醒你了?还早呢,要不要再睡会儿?”
“睡醒了。”我摇摇头。
“那正好,”
陈书昀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背着一个湿漉漉的竹筐进来,裤脚都沾满了泥点子,脸上带着点疲惫,但眼睛亮亮的。
“怡儿,来,让我看看你脉象好点没。昨儿那碗药下去,寒气该散了些。”
他放下筐,走到我面前,很自然地伸出手指,轻轻搭在我的手腕上。
他的指尖带着清晨山林的凉意,还有点被草叶划过的粗糙感,但按在脉搏上的力道很温和。
我站着没动,能感觉到他专注的目光落在我脸上。
“嗯,”
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脸上露出点笑意。
“脉象稳多了,不像昨天那么虚浮。今天再喝一副巩固下就好。”
他抬手,很自然地替我拢了拢耳边睡得有点乱的头发,手指不经意蹭过我的耳廓,有点痒。
“头发乱了。”
我脸一热,没敢动。
“二哥偏心!我也要喝药!”陈昭行在旁边嚷嚷。
“去!”
陈书昀笑着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你壮的跟小牛犊似的,喝什么药!快帮你西哥摘菜去!”
陈昭行嘿嘿笑着跑去灶台边了。
陈季安看着我,犹豫了一下,小声问:
“怡儿,你…会用梳子梳头吗?要是…要是嫌麻烦,我…我可以帮你梳。我以前帮娘梳过…”
他声音越说越小,脸又有点红。
我看着他,又想起那个装着碎布头的包袱。
他好像…真的很会照顾人?
“嗯。”我轻轻点了点头。
陈季安眼睛亮了一下,转身去他那小包袱里翻找,拿出了一把旧梳子,木头的齿都磨得有点光滑了。
“你坐这儿。”
他指了指堂屋里那张旧凳子。
我坐下。
他站在我身后,动作有点笨拙,但很小心地解开我随便绑着的头发。
他的手指偶尔碰到我的后颈,温温的。
梳子轻轻划过头发,遇到打结的地方,他会特别慢,一点一点地梳开,一点也没扯疼我。
堂屋里很安静,只有梳子划过头发的声音,灶膛里柴火的噼啪声,还有陈昭行小声跟陈砚白说着什么。
“好了。”
陈季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轻松。他把梳好的头发拢好,用一根旧布条仔细绑好。
我抬手摸了摸,很顺溜。
“谢谢…西哥。”我小声说。
他好像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很温和的笑容:“不用谢。”
这时,门被推开,大哥陈昭珩扛着两根粗木头回来了,衣服湿了大半,头发也滴着水。
他看见我们都在,目光扫过我梳好的头发,没说什么,把木头“哐当”一声放在墙角。
“大哥,木头找好了?”陈书昀问。
“嗯。”
陈昭珩抹了把脸上的水,走到灶台边,拿起水瓢舀了半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喉结上下滚动。
喝完水,他放下瓢,目光看向我,又看看外面渐亮的天光。
“雨停了。今天把房顶和窗户修了。”
他言简意赅地说,声音带着刚灌了凉水的沙哑,“怡儿,”他叫我,“修屋顶动静大,灰也多。你就在屋里待着,别出来。”
“好。”我应着。
他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去拿角落的工具了。
他高大的身影走过去,带起一阵风,夹杂着木头和汗水的味道。
我看着他们各自忙活的身影——陈季安开始切菜,陈书昀整理他采回来的草药,陈砚白还在看书,陈昭行在帮忙烧火,大哥在磨斧头。
我摸了摸脑后光滑的辫子,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陈季安手指的温度,耳朵边也还记得陈书昀指尖掠过的微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