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将机场航站楼前的道路的灯晕染成模糊的光斑。陈野穿着件深灰色连帽衫，帽檐压得低，一只手里随意晃着车钥匙，一只手帮慕星拿着行李，跟在陈野身后的慕星拢了拢背包，看陈野走到银色SUV旁，后备箱应声弹开，箱体被他单手稳稳推进去，动作熟稔得像是重复过千百次。慕星拉开车门，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陈野发动车子，导航屏幕亮起，蓝色的路线在黑暗中蜿蜒开来，“地址是……”
“胜意小区，17栋。”慕星报完地址，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可以打车的，这么晚还麻烦你……”她落地时己经快十一点，机舱里的空调让她脑袋发沉，此刻却强撑着精神想找话题。
陈野目视前方，指尖在方向盘上轻敲了两下：“顺路。”
“顺路？”慕星挑眉，“你家跟我家可不在一个方向。”她记得以前陈野的住处靠近市中心偏西的位置，而自己家在东边，车程至少半小时。
陈野瞥了她一眼，嘴角似乎勾了勾：“刚好送周游，他今晚的飞机回去”，说完两人有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氛围，忽然慕星像是想起什么，眼睛亮了亮，“对了，你那天发的缅因猫照片，是不是医院新来的病患？毛长得跟拖把似的，眼睛特别蓝……”
“嗯，叫‘蓝宝’，主人出差寄养的。”陈野接过话头，“昨天偷喝了护士站的牛奶，拉肚子了。”
“啊？”慕星笑出声，“这么调皮？”
“还行，比上次那只把听诊器咬断的边牧乖点。”陈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不过掉毛厉害，护士们每天扫毛能攒个毛毡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医院的趣事到慕星在新疆的所见。慕星困意渐浓，眼皮越来越沉，说话间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她努力想挺首腰背，却感觉头越来越歪，最后迷迷糊糊靠在了车窗上。
不知过了多久，慕星在一阵轻微的颠簸中醒来。车里开着暖空调，温度适宜，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车子停在熟悉的小区楼下。旁边的驾驶座空着，陈野呢？
她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1:52——距离她睡着至少过去了一个小时。正疑惑着，车窗被轻轻敲了两下，陈野站在车外，手里拿着件黑色的外套。
“醒了？”他拉开车门，外套顺势披在慕星肩上，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和洗衣液混合的味道，“车里冷。”
“你怎么不叫醒我？”慕星裹紧外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都这么晚了……”
陈野靠在车门上，路灯的光勾勒出他下颌的线条：“看你睡得沉，像只猫似的蜷着。”他顿了顿，补充道，“反正我也不着急。”
慕星脸颊微热，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今天真谢谢你！明天晚上请你吃饭吧？”
陈野抬眼看她，似乎在思考什么：“你最近休息？”
“嗯，会休息三天。”
“那后天吧。”陈野说，“明天我值晚班，得在医院守着。”
“行，就后天！”慕星点头，推开车门下了车。陈野绕到后备箱，把行李箱提出来，“几楼？我帮你搬上去。”
“五楼，没电梯。”慕星看着他手里的箱子，有些犹豫，“太麻烦你了，要不我自己……”
“你那点力气，挪到天亮都未必上去。”陈野不容分说，提起箱子就往单元楼走。
到了家门口，慕星掏出钥匙开门，屋里一片漆黑，爸妈显然己经睡了。“谢谢你啊，这么晚还麻烦你。”她小声说，“要不……进来喝杯水？”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万一爸妈突然醒了看到陈野，指不定要问东问西。
陈野似乎看穿了她的窘迫，摆摆手：“不了，你早点休息。”看他转身要走，慕星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把你宠物医院微信地址给我，后天我好找你。”
“好！”陈野拿起手机发送了定位，看着陈野转身下楼的背影，她才轻轻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舒了口气。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慕星却没了睡意。她翻出手机，犹豫了半天，给陈野发了条信息：“到家了吗？”
几乎是秒回：“到了，你还不睡？”
“刚洗漱完，准备睡了。今天真的谢谢你，欠你一次人情！”
“举手之劳。”隔了几秒，又发来一条，“对了，记得后天吃饭哦！”
慕星看着屏幕笑了笑，回了个“晚安”的表情包，这才放下手机。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银白的光带，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忍不住回放着陈野开车时专注的侧脸，以及他披外套时温热的指尖触感。
第二天醒来时，阳光己经透过窗帘洒满了房间。慕星摸过手机，屏幕上跳出几条信息——果然又是陈野的“早安”，后面跟着一张照片。
点开一看，是只毛茸茸的秋田犬，正吐着舌头歪头看向镜头，旁边还多出半张人脸——陈野的侧脸，睫毛很长，嘴角似乎微微上扬。慕星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划过他的轮廓。
“好可爱！”她几乎是立刻回复，又觉得自己反应太快，赶紧补了一句，“狗狗和……拍照的人都可爱。”
这次回复慢了些，几分钟后才收到消息：“醒了？太阳晒屁股了。”
“你昨天那么晚才回去，今天还这么早上班？”
“习惯了。”陈野回，“刚给一只跳楼的猫做完手术，这会儿在观察室。”
“跳楼？”慕星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主人开窗没关纱窗，猫好奇跳出去了，从三楼掉下来，前腿骨折。”陈野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平常事，“不过没事，接好了，观察两天就能出院。”
“太可怜了……”慕星叹了口气，“你吃饭了吗？”
“刚点了外卖，在等。”
“那你快吃吧，我也要去吃饭了，我妈在喊我了！”慕星放下手机，刚走出房间，就看到妈妈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盘煎蛋。
“醒了？昨晚几点回来的？”妈妈把盘子放在餐桌上，状似随意地问。
“就……十二点多吧。”慕星含糊道，拉开椅子坐下。
“哦？”妈妈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怎么好像听见昨晚有人送你到楼下？男声？”
慕星心里咯噔一下，夹蛋的手顿了顿：“妈，你听错了吧，我自己打车回来的。”
“是吗？”妈妈显然不信，坐下时故意凑近了些，“对了，你堂下个月结婚，你还记得吧？还有你表姐，人家跟你同岁，孩子都快会打酱油了……”
又来了。慕星默默扒拉着米饭，听着妈妈熟悉的“催婚经”。从表姐谈到邻居家的女儿，再谈到小区里跳广场舞的阿姨介绍的相亲对象，慕星终于忍不住打断：“妈，我不想谈恋爱，更不想结婚。法律没规定人必须结婚吧？”
妈妈放下筷子，眼神突然变得严肃：“星星，你老实跟妈说，”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试探，“你是不是……喜欢女孩子？”
“噗——”慕星差点把饭喷出来，“妈！你想什么呢！”她哭笑不得，“我要是喜欢女生，早告诉你了，还用等到现在？”
妈妈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话锋一转：“那你……是不是还喜欢陈野？”
慕星顿时目瞪口呆，她妈这是魔怔了？随即回答道“你瞎说些啥，那几年我什么情况你不知道？那都是老黄历了！我前几年不还跟你分析过吗？那时候就是青春期懵懂，早过去了！”最后一句慕星说的有些心虚，妈妈好像也感觉出了点什么，说道“你要喜欢呀，妈妈举双手双脚赞成你们，其实那会儿我就觉得你是喜欢他的，你还有人家联系方式吗？要不妈帮你打听打听人有没有对象，没有的话你去追追”，听着妈妈的话，慕星心里却有些发虚——昨晚陈野帮她搬箱子时，她确实又一次心跳加速。
“哎呀妈！”慕星站起身，“我吃饱了，先回房了！”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躲进房间才长长舒了口气。
靠在门板上，慕星拿出手机，屏幕上正好跳出陈野的消息：“下午有空吗？医院刚接了只流浪猫，受伤了，你要来看吗？”
看着消息，慕星咬了咬唇。妈妈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让她有些烦躁。她想拒绝，又忍不住好奇那只流浪猫的情况，更忍不住想见陈野。
犹豫了半天，她终于回复：“好啊，几点？”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慕星看着屏幕，心里乱糟糟的。一顿饭变成两顿饭，现在又要去医院……她忍不住懊恼自己为什么总是对陈野没什么抵抗力。也许，真的该少练系一点？可手指却不听使唤地开始编辑下一条信息：“需要带什么吗？猫粮？”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慕星看着手机屏幕，忽然觉得，有些事情好像并不像她想的那么容易“少联系”。至少，此刻她心里隐隐期待着下午的见面，期待着能再见到那个穿着白大褂、眼神温柔的陈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