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臭氧味、烧焦的荧光粉味、淡淡的肉香以及残留的寒气混杂在一起，形成工坊里独特的“战后硝烟”。薛破军顶着一头爆炸蓝毛，光着膀子，站在一片狼藉中央，对着那捆彻底焦黑、偶尔还抽搐冒烟的狼毫残骸，发出艺术家梦想彻底破碎的悲鸣，久久不息。
“别嚎了！”林晓忍着眼睛的刺痛和满身蓝色粉末的黏腻感，终于忍不住吼道，“赶紧想想怎么收拾！还有…我的工伤赔偿！”他觉得自己能活着真是命大。
薛破军的悲鸣戛然而止，死鱼眼扫过如同被陨石亲吻过的工坊，再落到自己狼狈的模样上，最后定格在林晓那张写满“老子要告你”的脸上。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罕见地、极其艰难地挤出一丝干笑：“呃…这个…艺术的道路…总是充满荆棘和…嗯…小小的意外。大家…都没事吧？”
“俺的眼睛还有点花…”牛大力揉着眼睛，像个巨大的蓝色雪人。
“俺的肉串…”朱大福心疼地看着地上沾满蓝粉的“秘制烈焰霸王串”。
莫小雨默默地从零件堆里爬出来，抱着屏幕裂开、沾满粉尘的平板，屏幕上倔强地闪烁着：【…系…统…重…启…完…成…(╥╯^╰╥)设备损伤评估：中度。建议：立即清理粉尘。】
柳如弦站在窗边，默默用一方素白的手帕擦拭着沾了蓝粉的埙，动作轻柔，但那忧郁仿佛能滴出水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薛破军立刻恢复了精神，仿佛刚才的悲鸣是幻觉，他大手一挥，带起一片蓝粉，“同志们！困难是暂时的！艺术的火种永不熄灭！现在，让我们发挥团队的力量，收拾战场，抢救材料，继续我们的伟业！朱大福！后勤保障！莫小雨！信息支援！牛大力！物理清障！柳如弦…嗯…精神鼓舞！林晓…负责监督和…嗯…记录艺术复兴的艰辛历程！”
林晓：“……”他感觉自己的工伤诉求又被无视了。
就在薛破军准备继续瞎指挥时，莫小雨动了！
她抱着受损的平板，一言不发地走到工坊角落一个布满灰尘、看起来像是废弃配电箱的铁柜子前。小手在平板屏幕上飞快滑动，一串串复杂的数据流和指令代码瀑布般刷过。然后，她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指尖跳跃着微弱的电弧，对着铁柜侧面一个不起眼的接口，轻轻一插！
滋啦！
铁柜猛地一震，表面的灰尘簌簌落下！布满锈迹的指示灯瞬间亮起！一阵低沉的嗡鸣声响起！
嗡！
工坊天花板角落，几个早己被遗忘、积满灰尘的金属格栅通风口猛地启动！强劲的气流呼啸而出！同时，墙壁上几盏特殊的壁灯亮起，散发出柔和的、具有吸附能力的光芒！
“环境控制系统：应急模式启动。”一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工坊内响起。
呼！
强劲的吸力从通风口传来，工坊内弥漫的、呛人的蓝色荧光粉尘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攫取，打着旋儿被迅速抽离！厚厚铺在地面、设备上的粉雪肉眼可见地变薄！空气中的刺鼻气味也迅速减弱！
不到三分钟，弥漫工坊的“蓝色暴雪”被清扫一空！虽然地面、设备上还残留着大量污迹，但至少空气恢复了呼吸的可能，视线也清晰了！
林晓目瞪口呆地看着莫小雨。这社恐少女…是工坊隐藏的扫地僧？！
薛破军也瞪大了死鱼眼：“小莫！你还有这手？！深藏不露啊！”
莫小雨只是默默收回手指，抱着平板缩回她的角落阴影里，屏幕上飘过：【粉尘浓度：安全。(。-`ω′-)建议：湿式清理残余。】深藏功与名。
“好！干得漂亮！”薛破军精神大振，“朱大福！湿式清理！”
“得令！”朱大福响亮地应了一声，脸上重新堆起憨厚的笑容。他没有去拿普通的水桶拖把，而是再次打开了他那个神奇的、似乎永远装不满的保温食盒！这一次，他端出了一大锅…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奶香和奇异清甜气味的…浓汤？
“来来来！尝尝俺特制的‘百花凝露清心汤’！”朱大福用一个大勺舀起浓稠如奶昔般的汤汁，毫不吝惜地泼洒在工坊残留蓝粉和污渍的地面上！更神奇的是，他还往被冰霜覆盖、电弧灼烧过的设备零件上泼！
嗤…
那汤汁接触到蓝粉和污渍，竟然发出轻微的溶解声，蓝色的粉末迅速消融，油腻的污渍也快速分解！接触到冰霜，冰霜迅速融化；接触到焦黑，焦痕仿佛被“洗”掉了一层！更奇特的是，一股清凉、提神、带着百花芬芳的气息随之弥漫开来，驱散了最后的焦糊味和寒气，甚至让众人被强光刺激的眼睛都感觉舒服了一些！
“这…这是清洁剂？”林晓傻眼了。
“灵食！万能的灵食！”朱大福得意地挥舞着勺子，“俺这汤，主料是百年蜂王浆混合七种清心凝露花蜜，佐以化污草、净尘菇，文火熬制十二个时辰！内服清心明目，外用…专治各种污渍顽垢！还能养护灵材！都别愣着，搭把手！”他把勺子塞给离得最近的牛大力，“大力！泼！可劲儿泼！特别是那些犄角旮旯！”
牛大力看着手里香气西溢的浓汤，又看看满地狼藉，憨憨地挠挠头，然后…真的开始像泼水一样，把珍贵的灵食汤汁泼向各个角落！汤汁所过之处，污渍冰雪消融，连被电弧灼黑的金属都露出了原本的色泽，虽然依旧坑坑洼洼，但至少干净了！整个工坊弥漫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旷神怡的奶香和花香。
林晓看着这奢侈到令人发指的清洁方式，嘴角抽搐。这泼出去的哪是汤，是灵石啊！
清理工作有了莫小雨的“吸尘风暴”和朱大福的“灵食洗涤”双管齐下，效率惊人。很快，大部分可见的污渍和粉尘被清除。剩下的，就是那些被炸毁、烧焦、融化的设备和材料残骸了。
这时，牛大力放下了勺子。他看着那堆扭曲变形的金属残骸，又看看角落里那卷被空间孔洞咬了一口、但主体还算完好的仿虚空化纤布料，瓮声瓮气地说：“薛头儿，这些废铁…俺能处理不？”
“处理？怎么处理？”薛破军看着那堆垃圾就头疼。
牛大力没说话，走到那堆废铁前，深吸一口气。他本就魁梧的身躯似乎又膨胀了一圈，肌肉虬结，皮肤下隐隐泛起土黄色的光泽。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抓住一根扭曲变形的金属支架。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声响起！在牛大力那恐怖蛮力的揉捏下，坚硬的合金如同柔软的橡皮泥，被他硬生生地掰首、捋平！他像捏泥巴一样，将那些融化的、变形的金属残骸聚拢在一起，用他那双闪烁着土系灵力微光的大手，或捶打，或揉捏，或拉伸！
叮叮当当！砰！哐！
工坊里响起了打铁般的噪音。只见牛大力如同一个狂暴的人形冲压机，硬生生将那堆价值不菲的废铁，重新锻打、融合！虽然手法粗糙至极，成品也歪歪扭扭，充满了原始粗犷的暴力美学，但最终，他竟然用这堆垃圾，重新拼凑、焊接出了几个…勉强能看出是盔甲部件的铁疙瘩！表面坑坑洼洼，布满锤印，充满了后现代废土风格。
“俺…俺尽力了。”牛大力抹了把汗，看着自己暴力“修复”的成果，憨憨一笑。那笑容在沾满蓝色汤汁和金属碎屑的脸上，显得格外…质朴。
薛破军看着那几个充满废土朋克气息的“盔甲部件”，死鱼眼眨了眨，竟然没再提“艺术”二字，反而点了点头：“嗯…不错！很有…力量感！废物利用，节约资源！大力同志，干得好！”他仿佛找到了新的艺术方向，废土流？
材料方面，荧光粉还剩大半袋，寒玉碎裂但主体还在，狼毫彻底报废。唯一的好消息是，那卷仿虚空化纤布料，除了那个被薛破军称为“能量吸收口”的空间孔洞，大部分面积完好无损。
“没有雷霆之怒…那就改成‘星云之触’！”薛破军瞬间调整了“艺术方向”，指着那袋荧光粉，“用荧光粉模拟星云！点缀在战袍上！效果一样绚烂！”他选择性遗忘了强光风险。
接下来的“改造”工程，在一种劫后余生、且薛破军被暂时压制了“创新”冲动的诡异“和谐”中进行。
莫小雨利用重启后的平板和工坊残存的设备，连接上环境控制系统。她不再让薛破军碰任何符文，而是投影出经过她精确计算、删减了所有危险变量的基础能量引导和加固符文阵列，让薛破军“照葫芦画瓢”。虽然效果大打折扣，但至少…安全。朱大福一边用剩下的“百花凝露汤”擦拭着布料和寒玉，一边随时准备用新的灵食安抚可能暴躁的队友。牛大力负责最重的体力活，按照薛破军的指示，搬运材料、固定部件、以及用他那双铁拳进行“精细”的物理铆接。他那双沾满汤汁和蓝粉的大手，在布料上留下不少“力量印记”。柳如弦在某个姓薛的试图偷偷给荧光粉加料、林晓紧张得心跳加速的时刻，他坐在窗边，轻轻吹响了手中的埙。这一次，不再是短促的破音或悠长的悲叹，而是一段极其舒缓、空灵、仿佛能抚平灵魂躁动的旋律。那奇异的音波在工坊内回荡，如同无形的清凉泉水，竟然让薛破军那点小心思莫名地淡了下去，也让林晓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忧郁乐师，意外地成为了团队精神稳定的“bgm”提供者。
林晓成了最忙的人。负责记录、递工具、清理二次污染、以及…在薛破军偶尔“手痒”想搞点“小创新”时，及时祭出合同风险条款和工伤威胁进行“物理劝架”。
在莫小雨的“安全监控”、朱大福的“后勤+安抚”、牛大力的“暴力施工”、柳如弦的“精神抚慰”以及林晓的“风险管控”五重保险下，薛破军的“鬼斧神工”被限制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框架内。
几天后。
那套寄托了无数血泪和意外的“星穹战神战袍”，终于…勉强…组装完成了。
它静静地挂在工坊唯一完好的支架上。
主体是灰扑扑、毫无光泽的仿虚空化纤布料裁剪成的长袍和裙甲样式，针脚歪歪扭扭，连接处是牛大力暴力铆接的、充满废土风的金属部件，上面坑坑洼洼，布满锤印。后腰位置，一个拳头大小、边缘闪烁着不稳定银芒的空间孔洞如同一个丑陋的补丁。
长袍的前胸位置，镶嵌着那块布满裂纹、散发着不稳定寒气的寒玉，作为“能量核心”。
最“耀眼”的，是遍布长袍、裙摆、肩甲上的…亮蓝色荧光粉点缀！它们被一种粘性可疑的胶水粘在布料上，像一片片廉价的人造星空，散发着刺鼻的化学气味和间歇性的、不那么刺眼的蓝光。
整体效果…难以形容。它失去了全息投影中那种神性的光辉和霸气的威严，更像是一件从垃圾堆里捡回来、被强行拼凑、并撒上了劣质夜光粉的…戏服。还是随时可能散架或者自燃的那种。
薛破军背着手，绕着这套“战袍”走了三圈，死鱼眼里情绪复杂。有对“艺术”被阉割的不甘，有对灾难过程的唏嘘，也有那么一丝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最终，他长长叹了口气，拍了拍林晓的肩膀，用一种认命的、甚至带着点疲惫的语气宣布：
“行吧…虽然…嗯…细节上还有亿点点提升空间…但至少，它诞生了！乞丐版的星穹战神…也是战神！小林同志！准备试装！检验我们团队…呕心沥血…艺术结晶的时刻…到了！”
林晓看着那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战袍”，再看看薛破军那难得不中二、反而透着股“就这样吧”的认命表情，又想起合同里那些“静电”、“闪光”、“自燃”、“悬浮”、“空间涟漪”、“召唤灵体”的条款…
他感觉自己的腿肚子，开始不受控制地转筋。试装？这特么是试爆吧？！
莫小雨的屏幕上，适时地飘过一行冷静到残酷的字：【战袍综合风险评估报告：极高。静电触发概率：99.9%。闪光触发概率：85%。衣物自燃概率：70%。空间扰动概率：45%（集中于后腰区域）。悬浮概率：15%。召唤灵体概率：＜1%。建议：穿戴者签署额外免责协议，并配备防火、防爆、防空间撕裂全套装备。Σ(°△°|||)︴】
柳如弦望着那套“战袍”，轻轻抚摸着刚刚清理干净、但似乎沾染了无法抹去忧郁的埙，吹出了一个悠长而充满悲悯意味的音符，仿佛在为即将赴死的勇士送行。
林晓：“……”他现在辞职，还来得及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