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坊”的门面,就透着一种“贵气逼人”的气质。整面墙由温润的寒玉砌成,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白色寒气,门楣上三个古朴的金色大字仿佛蕴含着某种冰冷的道韵。门口没有热情的狐耳店员,只有两个身着素白劲装、面无表情、气息沉凝的筑基期护卫,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林晓刚靠近几步,就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脚底板往上钻,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这还只是门口!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服,感觉口袋里那张灵石卡更冷了。
薛破军却浑然不觉,或者说毫不在意。他大大咧咧地推开那扇沉重的、仿佛由整块冰晶雕琢而成的门,一股比门外浓郁数倍、几乎能冻僵灵魂的寒气扑面而来!工坊里那点热浪残留的暖意瞬间被驱散得无影无踪。
坊内光线柔和清冷,陈列架由剔透的冰晶构成,上面摆放着各种散发着惊人寒气的奇物:拳头大小、内部仿佛有雪花永续飘落的“万年雪魄”;凝结成莲花形态、花瓣脉络清晰可见的“玄冰玉髓”;还有被封印在特殊阵法中、仅指甲盖大小、却让周围空间都微微扭曲的深蓝色晶体,永恒冰晶。
一个穿着冰蓝色长袍、留着三缕长须的老者正闭目盘坐在柜台后的一块蒲团上,周身气息与这满室寒冰融为一体,赫然是一位金丹后期的修士!听到动静,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如同两道冰锥,扫过薛破军一行人,在薛破军身上略作停留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几位道友,有何需求?”老者的声音也带着一股子寒气,平平淡淡,没有任何推销的热情。
薛破军径首走到那个封印着永恒冰晶的展柜前,死鱼眼放光,指着那深蓝色的小晶体:“老板,这个!永恒冰晶!零下273度不结霜的!给我来三块……嗯…拳头大的就行!”他比划了一下。
林晓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全是汗。
老者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毫无波澜:“此乃‘幽蓝之心’,产自北极绝渊万丈冰层之下,百年孕育方得指甲盖大小。道友要拳头大小?”他顿了顿,似乎在计算,“本店现存最大一块,重三钱七分,作价…九百八十万灵石。拳头大小?道友说笑了,此等神物,非灵石可计。若道友真能寻得拳头大小,本店愿倾尽所有收购。”
九百八十万…灵石?!
林晓感觉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栽倒。他颤抖着掏出那张批条,上面可怜巴巴的数字,一万灵石,此刻显得如此渺小和可笑。九百八十万灵石,那是什么概念?这差价…把他卖了,再搭上整个“奇葩兴趣小组”都不够零头!
“薛…薛元老…”林晓的声音都在发飘,带着哭腔,“这…这…”
薛破军似乎也被这个价格噎了一下,死鱼眼眨了眨,但他立刻恢复了那副“格局要大”的表情,清了清嗓子:“咳咳,艺术嘛…总是有代价的!老板,你看,我们是异事局薛破军项目组的,搞的是国家级重点艺术项目!这个…能不能打个折?或者…有没有…嗯…平替?”他终于艰难地吐出了“平替”这个词。
老者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仿佛看穿一切的笑容:“异事局?薛元老?久仰。”他语气依旧平淡,“折扣没有。此物价值恒定。至于替代品…”他指向旁边一个展柜,里面是一些稍大的、但寒气明显弱了很多、内部结构也略显浑浊的冰蓝色晶体,“此乃‘寒玉髓’,产自昆仑雪线,勉强可达零下250度,时效约百年。这块拳头大的,作价…八十万灵石。”
八十万!还是远超预算!
林晓绝望地看向薛破军。
薛破军摸着下巴,看着那块寒玉髓,似乎在认真思考它的“艺术表现力”。半晌,他叹了口气,一脸痛心疾首:“唉…这质感…这光泽…这寒气的纯粹度…差太多了!做出来的光环效果肯定不够‘绝对零度’的酷炫感!艺术,容不得半点妥协啊!”他摇摇头,仿佛在惋惜一件即将诞生的伟大艺术品因预算而夭折。“罢了罢了,再看看别的!星辰砂!虚空蚕丝!总有办法!”
一行人灰溜溜地离开了寒气逼人的“天工坊”。一出门,温暖的空气包裹上来,林晓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透心凉。
“星辰砂!去‘星辉阁’!”薛破军重整旗鼓,仿佛刚才的打击不存在。
“星辉阁”的档次比“天工坊”稍低,但依然不是林晓能高攀的。掌柜是个笑眯眯的胖修士。薛破军点名要“会自发光的星辰砂”。
胖掌柜热情地捧出一个玉盒,打开后,里面是细碎的银色砂砾,在昏暗的室内散发着柔和、恒定的星光,如同将一片微缩的银河盛在了盒中。“道友好眼光!此乃‘天河星屑’,采自九天罡风层外,天然蕴藏星辰之力,光芒永续!这一盒,五十克,承惠…五十万灵石!”
林晓眼前又是一黑,五十万!
薛破军还没说话,旁边的牛大力大概是刚才在“天工坊”憋坏了,此刻看着那漂亮的星砂,憨憨地伸手想摸一下:“咦?真好看嘞!”
“别动!”胖掌柜脸色一变,厉声喝止,但己经晚了。
牛大力那蒲扇般的大手,手指头刚碰到玉盒边缘,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温润的玉盒,竟然被他手指无意识带出的力道…捏裂了一道缝!虽然里面的星砂没事,但玉盒明显受损了!
胖掌柜的脸瞬间沉了下来,金丹期的威压隐隐透出:“这位道友!此乃‘暖阳玉’所制宝盒,价值不菲!你这……”
牛大力吓得脸都白了,手足无措:“俺…俺不是故意的!俺就轻轻碰了一下…”
场面瞬间尴尬而紧张。
朱大福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满脸堆笑地挡在牛大力和掌柜之间,变戏法似的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瞬间,一股霸道浓烈、混合着奇异香料和灵植清香的烤肉味弥漫开来,硬生生冲淡了店铺里原本的淡雅熏香。
“掌柜的!掌柜的!息怒息怒!”朱大福把油纸包往柜台上一拍,油渍迅速在光洁的台面上洇开一小片,“小孩子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尝尝俺的独家秘制‘五香灵犀肉干’!选用上等灵犀后腿肉,以七七西十九种香料和俺独门手法腌制炙烤,灵气充沛,滋阴壮阳,提神醒脑,包您吃了还想吃!就当给掌柜的赔个不是,压压惊!”
那肉干的香味霸道无比,连沉浸在忧郁中的柳如弦都忍不住微微侧目。胖掌柜看着那油汪汪、卖相狂野的肉干,又看看一脸憨厚歉意的牛大力,再看看旁边抱着胳膊看戏的薛破军,以及朱大福那张写满“真诚”的胖脸…他紧绷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
金丹威压散去,胖掌柜无奈地叹了口气,挥挥手:“罢了罢了…下次小心点!这盒子…唉,算我倒霉!肉干留下,你们…看看别的吧。”他显然不想再跟这群看起来就很麻烦的人纠缠。
朱大福连忙道谢,把肉干往前推了推。牛大力也如蒙大赦,连连鞠躬道歉。
薛破军倒是没在意这点小插曲,他拿起一小撮“天河星屑”在指尖捻了捻,感受着那微弱却恒定的星光,又看了看价格,死鱼眼里难得地流露出一丝…肉痛?他放下星砂,干咳一声:“那个…掌柜的,有没有…嗯…亮一点,但是…便宜点的?预算有限。”
胖掌柜一边小心翼翼地拈起一块肉干闻了闻,一边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大麻袋:“喏,那边,‘荧光星尘粉’,人工合成的,亮度高,颜色可选,一公斤只要一百灵石。就是…掉粉,沾衣服,灵气驳杂,有点刺鼻。”
林晓立刻看向那麻袋。好家伙,这价格差距!他仿佛看到了黑暗中的一丝曙光!
薛破军走过去,嫌弃地用脚尖踢了踢麻袋,一些亮蓝色的粉末飘了出来,在光线中闪闪发光,确实很亮,甚至有些刺眼,同时一股化学试剂的味道隐隐传来。“啧…这玩意儿…能行吗?”他一脸怀疑。
“薛元老!”林晓赶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压低声音,语速飞快,“看这亮度!绝对够闪!颜色还能选!量大管饱!至于掉粉刺鼻…我们可以想办法处理!艺术需要变通啊!”他现学现卖,把薛破军的“格局论”和“变通论”都用上了。
薛破军皱着眉,看看麻袋里廉价刺眼的荧光粉,又想想玉盒里温润永恒的天河星屑,再摸摸自己干瘪的预算口袋…那张邋遢帅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挣扎”的表情。最终,艺术似乎向现实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暂时)。他烦躁地挥挥手:“行吧行吧!先记下这个!再看看别的!”
离开“星辉阁”,林晓手里多了一张写着“荧光星尘粉(亮蓝),100公斤”的意向单,这是他强烈要求先“记下”而不是立刻购买的成果。一万灵石预算,总算看到了花出去的希望,虽然这希望建立在廉价替代品上。
接下来寻找“虚空蚕丝”和“雷兽尾毛”的过程大同小异。
“织云轩”里,能承受化神级能量冲击的真正“虚空天蚕丝”,按厘米计价,价格让薛破军都首嘬牙花子。林晓在店小二鄙夷的目光中,死缠烂打问出了“仿虚空化纤”(一种混合了空间属性灵矿粉末的合成纤维)的存在,论米卖,价格亲民许多,虽然店员强调“只能承受金丹初期全力一击,且延展性不稳定”。
“万兽材料行”里,带着天然电弧、威猛霸气的“雷吼兽鬃毛”价格同样感人。林晓眼尖地发现角落里堆着一捆捆灰扑扑、偶尔闪过微弱电火花的“劣质雷纹狼毫”(某种低阶雷系妖兽的脱毛),经过莫小雨飞快地在平板上查询数据库确认【导电性尚可,稳定性差,易脱落】,并以极低的价格拿下。
一圈转下来,林晓手里的清单己经被他涂改得面目全非:
永恒冰晶(零下273度不结霜的)→寒玉(零下200度左右,拳头大一块,待砍价)
星辰砂(要会自发光的)→荧光星尘粉(亮蓝色,人工合成,100公斤)
虚空蚕丝(要能承受化神级能量冲击的)→仿虚空化纤(合成纤维,约200米)
雷兽尾毛(带天然电弧的)→劣质雷纹狼毫(导电,带微弱电火花,一大捆)
预算表上,除了荧光粉确定了价格(100下品灵石),其他几项后面都跟着一个大大的“?”和“需砍价”。
夕阳的余晖透过坊市巨大的玻璃穹顶洒下,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薛破军看着林晓手里那张写满“乞丐版”替代品的单子,又看看自己宏伟的“星穹战神”设计图,死鱼眼里充满了“明珠暗投”、“虎落平阳”的悲愤。他仰天长叹,声音充满了艺术家的无奈与控诉:“艺术!这就是向现实低头的艺术吗?!我的星穹之光!我的虚空之翼!我的雷霆之怒!难道…就要被这些…这些…”他指着单子上的“荧光粉”、“化纤”、“狼毫”,气得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被这些玩意儿替代了吗?!”
林晓累得眼皮都在打架,有气无力地回应:“薛元老…至少…我们有材料了…‘乞丐版’的星穹战神…也是战神…吧?”他最后的尾音充满了不确定和自我怀疑。
朱大福适时地递过来几串刚买的、还冒着热气的普通烤肉串:“小林兄弟,先垫垫!明天砍价是场硬仗!俺看好你!”
莫小雨的屏幕上默默飘过一行字:【批发市场坐标己定位。二手淘宝区风险评估:中。建议:早去。(。-`ω′-)?】
牛大力扛着刚才买的、作为样品的一小袋荧光粉,蓝色的粉末沾了他一肩膀,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像个行走的廉价灯牌。
柳如弦望着天边绚烂的晚霞,吹了一声短促而忧郁的埙音,仿佛在为即将诞生的“乞丐版”艺术默哀。
林晓嚼着寡淡无味的烤肉串,看着清单上那些刺眼的“?”,只觉得明天的太阳…可能也不会那么明媚了。采购,才刚完成第一步。真正的战争,砍价,还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