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坊市的喧嚣被厚重的工坊大门隔绝在外,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薛氏混合香”,荧光粉的刺鼻、兽牙项链的腥膻、以及新采购矿石散发的阴冷土腥气。薛破军志得意满地指挥牛大力把几个沉重的、贴着“危险品”符箓的箱子哐当卸在地上。
“看!‘崩坏起源’的基石!”薛破军拍着一个箱子,死鱼眼放光,“幽冥铁!自带‘绝望’裂痕!雷纹石!电弧不稳定得恰到好处!还有这个,”他踢了踢一个稍小的箱子,里面传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噬空砂’,研磨时能产生小型空间涟漪!完美契合‘力量觉醒’的混沌感!艺术!这就是艺术!”他无视了朱大福看着箱子皱起的鼻子和牛大力担忧的眼神。
林晓疲惫地放下记录仪,感觉骨头缝里都浸透了坊市的尘土和紧绷感。薛破军感知阴影中那两只“蠢老鼠”后,并未当场发作,只是带着一种猫戏老鼠的玩味,在矿石区又逛了大半天,甚至还给苏清瑶买了几包灵植种子。苏清瑶全程安静跟随,只在薛破军拿起一块能量波动极其危险的“泣血晶”时,指尖极轻微地拂过他的手腕,薛破军便像被烫到般迅速把那晶石丢开,嘟囔着“瑕疵品”。那两只被感知到的“老鼠”最终也没敢露面,但那股冰冷的恶意如影随形,首到他们离开坊市。
工坊的门被推开,带进一股走廊里更清爽却也带着机油和灵能器械味道的空气。一个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身形并不特别高大,却像一根定海神针,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是秦烈。
他看到工坊里的“战利品”和薛破军的行头,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开那极具感染力的、爽朗而宽厚的笑容,如同秋阳般和煦:
“老薛!你这阵仗不小啊!‘崩坏起源’?听着就够劲!”他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久经沙场沉淀下来的沉稳。目光扫过略显拘谨的林晓,秦烈脸上的笑容更添了几分长辈式的亲切,他微微颔首,语气温和而肯定:
“小林也在?好,好啊。我听说前两天的事了,临危不乱,处置得当。小林,做得不错!” 用那双沉静却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看着林晓,带着纯粹的赞许。“关键时刻能稳住心神,急中生智,这就是我们需要的素质!小伙子,有潜力!好好干!
这温和而官方的肯定,像一股暖流,瞬间冲散了林晓身上的疲惫和紧绷感。能被秦烈将军这样的人物亲口肯定“做得不错”,对于林晓这个凡人来说,分量极重。他下意识地挺首了背脊,刚想开口……
“咳…咳咳咳…”
秦烈那宽厚的笑容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咳嗽打断!他猛地侧过身,迅速抬起左手掩住口鼻,肩膀随着咳嗽剧烈地起伏了几下,那身旧军装下的脊背瞬间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咳嗽来得急,去得也快。就在他放下手,若无其事地准备转回身时
林晓看得真切!
那只骨节粗大、刚刚掩过口的右手,正极其迅速地将一方折叠的白色手帕塞进军装袖口!那手帕的边缘,赫然浸染着一抹刺眼的、新鲜粘稠的暗红!
那抹暗红,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林晓的眼帘!
“老秦!”薛破军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贯的戏谑腔调,人己经晃悠了过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冒着热气的粗陶杯,“你这咳嗽是老毛病了?要不要本座发发善心,给你弄点好东西润润?包治百病!省得你这‘龙脊’哪天咳成‘老腊肉’了!” 他把杯子往秦烈面前一递,死鱼眼却没什么笑意,紧紧盯着秦烈那只刚藏起手帕的右手。
秦烈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依旧爽朗和煦,仿佛刚才的咳嗽和那抹暗红从未存在。他伸出那只刚刚藏起染血手帕的右手,稳稳地、甚至带着点力道地接过薛破军递来的水杯,动作沉稳有力:“去你的!老子好得很!这点小咳嗽,算个屁!当是给肺活量做操了!” 他仰头灌了一大口热水,喉结滚动,动作豪迈。
然而,就在他抬手接杯、仰头喝水的瞬间,林晓的视线死死锁定了秦烈那宽阔的后背!
军装之下,那贲张的、如同山峦般隆起的背部肌肉群,在咳嗽平息后本应放松,此刻却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骤然绷紧!像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每一束肌肉纤维都绞结到了极致,将军装布料撑出钢铁般刚硬的棱角!这绝非发力,而是身体深处某种无法抑制的剧痛或虚弱引发的致命痉挛!这绷紧只持续了惊心动魄的一刹那,随着秦烈放下水杯,长长吐出一口带着白雾的热气,那后背的肌肉才缓缓地、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极其艰难地松弛下来。
温和亲切的肯定犹在耳边,那宽厚如父辈的笑容也依旧挂在脸上,但那一闪而逝的暗红手帕,那瞬间如钢铁绞索般绷紧又艰难松弛的后背肌肉…巨大的反差像无声的惊雷,在林晓脑中轰然炸响!他感觉喉咙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连呼吸都带着刺痛。他终于无比真切地触摸到了,“燃烬”二字的背后,是怎样一种无声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酷刑与坚持。
薛破军看着秦烈放下水杯,又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撇撇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用脚尖点了点地上的“噬空砂”箱子,转移了话头:“行了老秦,你这大领导日理万机,总不会是专门跑来夸我家小林同志的吧?是不是那群老棺材瓤子和‘破限者’的破事,有眉目了?”
秦烈脸上的笑容未变,顺手将那个粗糙的陶杯放在旁边一个矿石箱子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那只刚刚因剧痛而绞紧过的手,此刻正随意地搭在箱子边缘,指关节却在不经意间,微微泛着用力过度的、失去血色的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