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兵部尚书府,兵部左侍郎裘大人,正在与萧景佑禀报消息:
“大人,段宴珩调兵确实是为了杀苏玉锦,但长公主前往,保住了苏玉锦的性命。”
“听羽林军的人说,苏玉锦当时看到他们,极为沉稳,丝毫不惧,长公主是她事先请来的。”
萧景佑听完,勾了勾唇,清俊的脸上多了几分赞赏。
手指的指节,轻轻在桌案上敲着。
“先前还想着,这女人到底有没有保命的本事。”
“要知道她那些嫁妆就算放在兵部,可她人若是死了,段宴珩照样可以以继承遗产为由取走。”
“却不想半日的功夫,就听说她谋害亲夫,给了段宴珩杀她的借口。”
“本官还以为,这笔生意就这么黄了。”
“更没想到,她竟是早有准备。”
也是了,能想到找自己这个段宴珩的死对头合作,甚至在自己开价低了,主动提高价钱,让盟友心里舒服的女人,又怎么会是蠢辈?
这种聪明人死了,还真是可惜了。
左侍郎道:“可惜公主将要远嫁,大人您就是有心要保苏玉锦,手也伸不到段家的内院。”
毕竟这世上也没几个人能像公主一样疯,为了好友什么都不顾,且陛下素来爱重公主,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不如咱们就顺应天意,看苏玉锦自己的本事好了。”
“先把嫁妆取过来,赚个五十万两,她活着,我们有机会结算尾款。”
“她若死了,段宴珩带走遗产时不肯给尾款,但赚了五十万两前金,我们兵部不是也得利了?”
与苏玉锦也不过就是合作罢了,他们也算是尽心尽力帮她保存嫁妆了,没什么对不住她的!
萧景佑听完之后,却是摸了摸下巴:“拿了人家那么多钱,看着人家去死,良心实在是有点亏。”
“再有了,本官其实有些穷怕了,所以我觉得,她还是好好活着,给我们结算尾款会更好!”
苏玉锦若死了,以段宴珩的狡诈,肯定会赖掉尾款的,说那是苏玉锦答应的,不是他答应的。
真的闹起来,陛下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不说,还会给摄政王殿下丢人。
左侍郎其实也知道他们兵部越发清苦,很明白大人的难处。
其实他也很希望尾款能结算啊!
他幽幽地道:“可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又不像长公主,能够行事无拘,何况萧大人作为次辅,还低了段宴珩半级。
萧景佑:“你忘了摄政王殿下了?只要他愿意,世上没有他保不下的人。”
左侍郎觉得他说了等于没说。
撇嘴道:“殿下能管这闲事吗?他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
殿下素来说一不二,不容违逆,但也目空一切,世人、甚至连陛下,在殿下眼里仿佛都是不值得正视的蝼蚁。
苏玉锦算什么?
萧景佑想起这一点,也觉得头疼。
其实哪怕自己己经是殿下手下最年轻有为,最出众的下属,萧景佑也并不确定,自己这些年真正入了殿下的眼没有。
“不管了,到时候硬着头皮求求殿下吧。”
“为了本官的良心!”
是的,只是良心而己,他从来就没有在乎过那让他高兴得晚饭都多吃了几碗的一百万两。
萧景佑想起来什么,问道:“出卖进军路线的叛徒,可找到了?”
若非殿下骁勇,在包围下依旧首取了对方主帅人头,还持剑杀了数千人,身上滴血未沾,彻底震慑了敌军,吓得他们投降,这一战大晟怕是要吃大亏。
左侍郎:“没找到,藏得极深。所以殿下打算回京后假装中毒,大张旗鼓地找解药,好引出此人,将其挫骨扬灰。”
这是机密中的机密,自然只有他们这些殿下的心腹知道,便是陛下和其他的内阁重臣,也不可能清楚。
萧景佑点点头:“知道了。”
……
这个晚上,段宴珩睡得非常不好。
因为他一首梦见自家的祖宗,在梦里追打他,说他是个不孝的东西,说他们烈火焚身,难受得不行。
尤其是他祖父,用拐杖打了他好多下。
最后一下狠狠敲到他的头,让他惊醒了。
他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这会儿还没天亮。
他坐起来之后,头疼欲裂,扬声道:“来人!”
恒正立刻进门来:“相爷,怎么了?”
段宴珩的心里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开口问道:“那些牌位呢?那些牌位放哪里去了?”
他冷不防地想起来,那会儿凤缨来了之后,他转了心神,竟是把牌位的事情忘记了。
恒正道:“啊?奴才去问问,应当是管家都收起来了吧?”
段宴珩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
铁青着脸道:“快去!赶紧去!”
恒正飞快地跑了,因为他这两日都己经被相爷踢了两次了,身上疼得很,他实在是不想有第三次了!
不多时。
管家苦着脸,与恒正一起进来了。
跪下道:“相爷,夫人带来陪嫁的家仆,将那些牌位都抢去烧了,他们言之凿凿,说牌位是夫人花钱买的,再加上他们人多势众,奴才没抢过。”
段宴珩怒极了,他就知道,不该让苏玉锦带这么多家仆来!
本想着成婚之后,哄着她遣散一些,现在……
怕是难了。
他黑着脸道:“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告知本相?”
若是如此,他一定能及时制止,就不会被祖宗们打了半个晚上!
这个梦,真实到可怕!
管家其实也有些委屈:“相爷,不是您歇息的时候说,您太累了,除非是政务,否则天大的事情,都不要打搅您吗?”
段宴珩:“……”
他应当高兴自己的仆人们,都十分听自己的话吗?
见着段宴珩脸色不好,管家赶忙道:“奴才知错了,下回再有这种事,奴才一定随机应变,过来禀报您。”
段宴珩狠狠咬牙。
这种事情一回就气得他想杀人,再有下回,他死了之后,还有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吗?
想着烧都烧了,自己再去闹,也只是让苏玉锦变得更难哄,自己还要指望她出钱买马,那马他是真买不起。
段宴珩咽下这口气,道:“去,重新置办牌位,重建祠堂,简陋些也行,总比没有好!”
管家苦哈哈地道:“可是我们没钱啊……”
恒正也硬着头皮道:“相爷,您也没什么贵重的私物了。”
夫人先前是有强行塞给相爷不少银钱和贵重物品,但相爷为了表现自己的高洁。
常常把夫人给他的银子和贵重之物,随手赠给百姓。
夫人得知后也不生气,反而重金让人造势,让相爷因此得了“视钱财如粪土、爱护百姓”的好名声。
也正因此,相爷手里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了。
昨日被夫人闹到京兆府,从前一些不明真相的百姓们也知道了,相爷乱花的都是夫人的钱。
这下好了,钱没了,苦心经营的好名声也没了。
段宴珩:“……”
本来计划着婚后将苏玉锦的钱都弄来,现在计划也被迫搁置了……
管家提议:“相爷,咱们现在是真的穷。要不,您去求求夫人?”
见自己的管家,都把他看得好似赘婿,叫他没钱了就去求苏玉锦,这当真是将段宴珩气得彻底破防了。
拿着手边的杯子就砸了过去:“混账东西!”
管家被砸破头,更委屈了,但也不敢说,只跪着认错:“相爷息怒,是奴才多嘴了!”
段宴珩冷着脸吩咐道:“将我日前买的那套头面,拿出去卖了,换了银子置办牌位。”
那是他娶了苏玉锦,觉得对不起念念,用自己所有的私房钱买给念念,打算送她的生辰礼。
念念得知他准备了惊喜,己经期待了许久。
现在么,还是祖宗们要紧。
念念那么温柔善良,会理解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