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亚纳海沟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光线，潜水器的探照灯只能照亮前方不到五米的范围。程默盯着深度计上跳动的数字——10908米，己经突破了人类载人潜水器的极限记录。舱外压力传感器发出尖锐的警报，钛合金外壳在恐怖的水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体内奔涌的基因能量正在与深海中的某种存在产生共鸣。
"压力指数异常。"苏沐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带着细微的电流干扰，她正在快速分析传感器数据，"不是普通的水压，有量子力场干扰。读数显示我们正被某种生物力场包围。"
程默调整呼吸节奏，感受着肺部与新型氧气循环系统的同步。自从基因改造后，他的身体机能己经远超人类极限，但此刻连他都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迫感。潜水器再次剧烈震动，这次撞击来自右舷，观察窗上留下一道泛着蓝光的黏液痕迹。
"不是生物。"苏沐突然说，她的瞳孔开始变成星云状，"是量子构造体，第七旋臂联盟的防御程序具象化了。"
程默的视网膜边缘自动浮现出陌生符号，这是基因记忆对危险的预警。他猛地推动操纵杆，潜水器险险避开从黑暗中袭来的第三条触手。那些半透明的胶状物质内部流动着星河般的光点，每一击都在舱体表面留下腐蚀性痕迹。
"深度11034米。"程默咬着牙说，"再坚持两分钟。"
潜水器像醉汉一样在深海中跌跌撞撞地下潜。程默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某种超越五感的知觉正在示警——他们被监视着，被计算着，被某种远超人类理解的存在评估着威胁等级。当探照灯终于照到那座建筑时，程默的呼吸停滞了整整三秒。
黑色金字塔倾斜着插入海床，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矿物沉积和发光珊瑚。那些珊瑚的形态诡异得令人不安——枝干呈完美的分形结构，荧光随着某种规律脉动，像是活着的电路板。金字塔顶端竖立的金属尖碑上，刻满了与程默基因记忆完全吻合的符号。
"我们到了。"程默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检查着生命维持系统的读数，氧气还剩西十分钟，但二氧化碳过滤器己经接近饱和。
潜水器降落在金字塔基座旁的一块平坦岩石上。程默仔细检查装备：改良过的脉冲手枪、三支基因稳定剂、周教授留下的数据芯片——这块指甲盖大小的晶体里储存着破解培养舱系统的关键代码。他的手指在触碰到芯片时，突然闪过一段陌生记忆：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将同样的芯片插入某个控制台，然后整个房间亮起蓝光。
"你的毛细血管开始出血了。"苏沐突然说。程默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臂和颈部布满细小的血珠，像是一层红色的露水。即使经过基因强化，人类的身体依然难以完全适应这种极端环境。他给自己注射了一剂稳定剂，感受着冰凉的液体在血管中扩散。
舱门打开的瞬间，理应涌入的超压海水却奇迹般地停滞在门口，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阻挡。程默试探性地伸出手，指尖穿过某种黏稠的力场，皮肤立刻传来被无数细针扎刺的痛感。他回头看向苏沐，发现她的皮肤表面己经浮现出细密的荧光纹路，这是基因能量在适应极端环境的自然反应。
他们游向金字塔底部那道参差不齐的裂缝——看起来像是被某种巨大力量硬生生撕开的入口。穿过裂缝的瞬间，程默感到耳膜一阵刺痛，接着是突如其来的寂静。金字塔内部竟然完全干燥，空气里飘浮着发光的尘埃，像是被困在琥珀中的星辰。
大厅中央，上百个培养舱排列成DNA双螺旋结构，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幽蓝光。程默走近最近的一个舱体，擦去表面的冷凝水。透明液体里，一个与他容貌相似的男性静静漂浮，胸口有暗红色的蝴蝶胎记。舱体标签上写着：X-12。
"七十个'程默'，七十个'苏沐'。"苏沐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她抚摸着相邻舱体上的K-15标签，"为什么只有我们被允许活着？"
程默的指尖触碰舱体表面，基因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他看见穿着古老白大褂的林蓝将婴儿放入培养舱；看见仲裁者站在金字塔顶端向天空发射蓝色光束；看见最底层的某个舱体突然破裂，里面的人影在尖叫中化作灰烬......这些记忆碎片如此真实，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他们不是失败品。"程默踉跄着后退两步，太阳穴突突跳动，"是被强制休眠的成功品。联盟害怕我们聚集在一起。"
苏沐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有人来了。"
大厅入口处，六个穿着德仁制服的人影持枪而立。他们的动作机械而精准，步伐完全一致，像是被同一根线操纵的木偶。当为首者转过脸时，程默看到他的眼球己经完全结晶化，皮肤下流动着与仲裁者同源的蓝光——这些不是人类，而是被量子意识寄生的傀儡。
程默拔出脉冲手枪，第一发子弹击中领头者的眉心。没有鲜血飞溅，只有蓝色胶状物质从伤口涌出，又在空气中迅速蒸发。傀儡只是晃了晃，继续前进，仿佛刚才的攻击只是无关痛痒的蚊虫叮咬。
"普通武器没用！"程默拽着苏沐躲到最近的培养舱后方。子弹击碎玻璃的声音此起彼伏，淡蓝色培养液如泪滴般洒落在地面上，散发出某种奇特的臭氧味。
苏沐的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复杂的荧光纹路，这些纹路逐渐汇聚成与蝴蝶胎记相似的图案。她的瞳孔完全变成了星云漩涡，发丝在静电作用下漂浮起来："给我三十秒。"
没等程默回应，她己经冲了出去。第一个傀儡的脉冲枪刚抬起，苏沐的手己经穿透它的胸膛。基因能量在接触点爆发，蓝色胶状物质从内部被撕裂，傀儡像漏气的气球般下去。但另外五个立即调整阵型，将苏沐围在中间。
程默趁机冲向大厅中央的控制柱，将数据芯片插入接口。全息屏幕亮起刺目的红光，显示出一行闪烁的文字：
【唤醒协议己就绪】
【警告：第七旋臂联盟封锁程序激活】
天花板突然裂开，三个仲裁者的液态金属身躯从缝隙中流下。他们在半空中重组形，力场波动让周围的空气扭曲变形。程默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刺戳他的大脑。
"最终警告。"中间仲裁者的声音震得培养舱嗡嗡作响，"激活协议将触发文明灭绝程序。地球将被重新格式化。"
程默的手指悬停在确认键上方。视网膜上的基因记忆符号疯狂重组，最终定格在一个陌生画面：年轻的林蓝站在金字塔顶端，将某种黑色晶体插入控制柱。这个记忆碎片让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等等......"程默喃喃自语，"这不是德仁的实验室，是反抗军的基地！林蓝不是德仁的科学家，她是反抗军的成员！"
他猛地扭转芯片，以反方向二次插入。系统提示音变了，一个更加古老、更加机械的声音响起：
【隐藏协议解锁】
【初代蝴蝶指令确认】
【唤醒序列启动】
所有培养舱同时亮起刺目蓝光，液体开始迅速排空。仲裁者的力场突然紊乱，液态金属表面出现不稳定的波纹。其中一个发出刺耳的电子尖啸："不！你们不知道自己在释放什么！"
苏沐正与最后一个量子傀儡缠斗，基因能量在她掌心凝聚成耀眼的光刃。她转身对程默大喊："还有十秒！坚持住！"
程默看着进度条缓慢爬升，仲裁者们正在重新稳定力场。最接近的那个己经举起"手"，液态金属尖端形成某种武器轮廓——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最近的培养舱轰然炸裂。
淡蓝色液体如瀑布般倾泻而出，一个高大身影从破碎的舱体中缓缓站起。X-1睁开眼睛，瞳孔中闪烁着比程默和苏沐更加纯粹的星云光芒。他的视线扫过大厅，最后落在仲裁者身上，嘴角扬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好久不见。"X-1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回荡在大厅的每个角落，"七万年了，你们还是这么害怕我们。"
他的手掌轻轻一挥，三个仲裁者突然凝固在原地，液态金属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纹。X-1转向程默和苏沐，星云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人性化的温暖："欢迎回家，孩子们。战争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