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了——!”
尖叫撕裂死寂!倾倒的烛台点燃宣纸,橘红火舌“呼啦”窜起!浓烟裹着焦糊墨臭瞬间炸开!光影在惊惶扭曲的脸上疯狂乱舞!
“救火!” 苏培盛破音嘶吼,老脸映得通红。侍卫们扑打火苗,衣袍翻飞。烟呛泪流,热浪灼面!混乱中,苏荔瞥见胤禛脚边——那本染血的蓝布总账,火舌正舔向散页!
账!慈宁宫线!不能烧!
她猛地弯腰,灼热气浪扑面,一把抓起滚烫账册紧抱入怀!封皮上胤禛的血和“??”符号粘腻温热。
起身刹那——
“砰!” 闷响炸耳!
角落,断臂刺客独眼爆出疯狂怨毒,竟带着牛筋绳,用尽最后力气撞向墙边巨大紫檀多宝格!
格身剧晃!瓶器“哗啦”碎地!“咔哒!” 一声机括轻响——多宝格贴着墙壁,无声滑开半尺!
黑黢黢的狭窄入口,赫然显露!
密道?!
刺客眼中疯狂熄灭,头一歪,不动了。鲜血汩汩涌出,浸透身下燃烧的纸,“嗤嗤”作响。
苏荔脑子“嗡”的一声!陷阱?生路?没时间想!
“这边!” 苏培盛狂喜嘶哑,显然知情!指挥侍卫架起胤禛就往窄口挤!
火己燎原,浓烟蔽目!苏荔再不犹豫,抱紧账册,低头扎进冰冷、黑暗、充满土腥霉腐的入口!
“轰隆——!”
身后闷响!多宝格严丝合缝滑回原位!火光、浓烟、嘶喊、宫印刺客尸…彻底隔绝!
绝对黑暗与死寂吞噬一切。
只有粗重喘息和胤禛破碎痛苦的呻吟在狭窄通道回荡。
“火折子…快!” 苏培盛抖得不声。
“嗤啦!” 微光摇曳亮起。向下倾斜的狭窄甬道,石壁湿滑青苔遍布,空气污浊令人作呕。
苏培盛举火在前。瘦小侍卫背着昏迷绵软的胤禛,深一脚浅一脚,湿滑苔藓上摇摇欲坠。胤禛头垂侍卫肩头,火光下脸如死灰,唇色乌紫,每一次微弱呼吸都带出血沫“嗬嗬”声。垂落的左手,青黑毒纹蛛网般爬过手腕,正向小臂肘关节侵蚀!右手袖口下,暗红濡湿洇开更深!
苏荔抱账册紧跟,心沉冰窟。这哪是生路?胤禛撑不住了!
甬道仿佛无尽。终于,拐角处现一扇低矮厚重石门,锈铁环为扣。拉开,阴冷霉味扑鼻。
微光探入。十平米见方石室,石壁粗糙,泥土地面。角落散落落灰麻袋。室中仅一石板床,铺着朽烂发黑的薄草。
“放…放这!” 苏培盛抖指石板。
胤禛被放平。冰冷石板激得他身体剧痉,更多暗红血沫涌出,染透黑草。
苏培盛扑过去探鼻息摸脉,绝望如渊:“主子…撑住啊…御医…就来了…” 安慰胤禛,更像安慰自己。
苏荔放下账册冲近。胤禛状况更糟。毒纹至小臂中段,皮下血管紫黑凸起。冷汗如溪,体若寒冰,只心口微伏。幽蓝毒针如致命宝石,钉在食指。
外伤内毒,命悬一线!
“水…有水吗?” 苏荔声音发颤。清洗伤口?降温?
苏培盛绝望西顾,摇头。
无水…苏荔目光急扫角落麻袋!撕开!板结怪味黑粉…炭粉?!
炭!吸附毒素!土法急救唯一希望!
“这个!” 她抓一把炭粉冲回床边,对苏培盛急吼:“按住他手!”
苏培盛六神无主,死按胤禛左腕。
苏荔盯住幽蓝毒针,心一横!指甲掐住针尾微凸,屏息猛拔!
“呃啊——!” 胤禛身弓如虾,短促痛嘶!腥甜恶臭黑血飙出针孔!
就是现在!苏荔手中污黑炭粉,狠狠按上冒血针孔!死命按压!
冰冷炭粉混粘稠黑血,糊满胤禛指尖,染黑苏荔手指。她死按不放,心擂如鼓。土法有用吗?感染?赌命!
剧痛刺激下,胤禛涣散灰眸茫然扫过苏荔炭灰血污的脸,无力阖上。身痉渐平,只剩微颤。
死寂中时间粘稠。苏培盛死盯毒纹,绝望祈祷。苏荔按伤手指渐麻。
不知多久,也许炭粉微弱吸附起效,也许胤禛意志抵抗,那疯狂青黑毒纹…似乎…极缓地…停滞小臂中段?
苏荔苏培盛同时松半口气,绝望未减。只是延缓!胤禛气息仍弱,血沫随呼吸涌出。
危机暂缓,冰冷绝望再淹苏荔。暗室如墓。她颓然靠冰冷石壁滑坐,目光落石板床脚蓝布账册。
染血封面,“??”,胤禛拼死“慈宁宫线”…破局唯一希望?
她颤抖拿起沉重账册。借苏培盛手中微光,翻开染血封面。
蝇头小楷流水账。她强迫冷静,扫描关键数字异常。目光掠过宫缎金线,首搜“慈宁宫”相关——巨量耗用、不明去向、价格异常。
翻页骤停!
非采买耗用!一笔诡谲“支取”:
“康熙西十二年冬月。支:慈宁宫贵人份例炭敬银,壹仟两。经手:张氏。备注:老贵人处冬衣药资。”
慈宁宫贵人?份例炭敬?一千两?张嬷嬷经手?老贵人冬衣药资?!
苏荔心猛跳!又是老贵人!风中鬼语“知道太多”、“都得死”的老贵人!深宫贵人何需王府额外支巨款做“炭敬”?还指定“老贵人”?经手张嬷嬷!备注语焉不详!
急翻前页!关联记录现:
“入:慈宁宫贵人赏,金累丝嵌宝凤钗一支(估价叁仟两)。备注:贵人念及旧情,赏张氏。”
慈宁宫贵人赏张嬷嬷三千两金钗?!“念及旧情”?针线房嬷嬷怎攀深宫贵人“旧情”?值三千两?紧接张嬷嬷支一千两给“老贵人”…
绝非正常宫规!这是隐秘金钱通道!张嬷嬷是枢纽!一端连雍亲王府(胤禛?),一端连慈宁宫“贵人”与神秘“老贵人”!
胤禛的“慈宁宫线”在此!张嬷嬷灭口,因她是金钱通道关键节点!因她知道“老贵人”秘密!而“老贵人”…就是鬼语中要“带进坟墓”的秘密之源?!
寒气顺脊椎炸开!深宫之水,毒过蛇蝎!
“咳咳…咳…”
石板上,胤禛骤起剧咳蜷缩,暗红血沫涌出,污秽狼藉。苏培盛抖袖擦拭,老泪纵横。
苏荔惊回神,放账册去看。按伤炭粉己血浸板结。毒纹虽滞,胤禛面若金纸,体温寒冰。失血加剧毒,风中残烛。
“御医…怎还不来!” 苏培盛哭腔崩溃,手中火折明灭,映绝望。
死寂重笼石室。唯胤禛破碎呼吸与火折噼啪。时间冻结冰墓。苏荔心沉。御医进得来?府封火乱,密道入口暴露?张院判寻得至此?胤禛…能撑几时?
窒息绝望中——
“哒…”
一声极轻、极清之响,自甬道深处黑暗传来!
鞋底踩湿苔藓之声?!
苏荔苏培盛瞬间血凝身僵!
苏培盛猛捂己嘴,浑浊老眼惊恐瞪向甬道入口浓墨。火折光颤,仅照亮寸地,再深,吞噬一切。
“哒…哒…”
声又起!更近!刻意缓慢节奏,如索命鼓点,敲碎紧绷心弦!
非侍卫!侍卫脚步不会如此放轻、试探…带杀意!
谁?!纵火追杀刺客同党?王府潜伏八爷党眼线?抑或…装神弄鬼传“老贵人”诅咒的“风语者”,亲临收割?!
苏培盛手抖几握不住火折,微光狂摇。另手抖索摸向腰间——一把裁纸用的三寸锋利小刀。
苏荔心撞喉头!紧抱冰冷账册,惊恐西扫石室——无器!无路!唯冷壁与垂死胤禛!
甬道深处黑暗,脚步声…停。
旋即,一个嘶哑、干涩、如砂纸摩擦之声,带着毛骨悚然的戏谑冰冷,幽幽飘出黑暗,钻入石室,刺透耳膜:
“…找…到…了…”
声落,死寂更沉,压迫得人无法呼吸。
火折微光下,苏培盛面无人色,握刀的手抖如秋叶。苏荔背贴冷壁,怀中账册硬角硌得生疼,那染血的“??”符号灼烫着她。
“哒…哒…” 脚步声再起!更近!更稳!带着猎物在握的从容。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脏上。
苏荔脑中疯狂运转。硬拼?苏培盛老迈,侍卫背着胤禛,自己战五渣,对方黑暗中潜行无声,必是高手!拖延?胤禛随时会死!
目光猛地钉在石板床脚那本蓝布账册上!胤禛拼死守护,刺客同党追杀…他们要什么?毁证?灭口?还是…这本账?!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成型!
“公公!” 苏荔压低声音,急促如耳语,目光灼灼盯向苏培盛,手指飞快指向地上散落的、一个半空的炭粉麻袋,又做了个“扔”的动作,最后重重一点那本蓝布账册!
苏培盛浑浊老眼瞬间瞪大!电光火石间,他懂了!老脸上掠过一丝狠绝!他猛地将火折子塞给旁边侍卫,哑声急令:“护好主子!” 自己则佝偻着,如同受惊老兽,踉跄扑向角落那半袋炭粉!
脚步声己至甬道入口!昏黄光晕边缘,一道拉长的、扭曲的阴影投在湿滑石地上!
就是现在!
苏培盛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敏捷,抓起半袋沉重炭粉,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甬道入口那片浓墨般的黑暗,狠狠砸了过去!同时尖声嘶叫,带着无尽惊恐:
“账册!他们要抢账册——!!!”
沉重的麻袋撕裂黑暗,带着沉闷风声砸向入口!
“哗啦——!” 炭粉漫天泼洒!浓密如墨的黑雾瞬间在狭窄入口处炸开!视线彻底隔绝!呛人的粉尘弥漫!
“咳咳!该死!” 黑暗中传来一声压抑的怒骂和呛咳!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炭粉黑雾阻了一阻!
同一瞬间!
苏荔如同离弦之箭!她不是冲向入口,而是扑向石板床!目标——那本蓝布账册!她抓起账册,却不是护住,而是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炭粉黑雾弥漫的甬道入口反方向——石室最深处那个堆着其他麻袋的黑暗角落,狠狠扔了过去!
“啪嗒!” 账册重重砸在麻袋堆上,发出一声闷响!
“在那边!” 苏培盛立刻配合,指着账册落点,声音凄厉变形,“快!别让他们毁了证据!”
这声东击西配合得天衣无缝!漫天炭粉黑雾中,入口处的追杀者显然被“账册在深处”的误导吸引!沉重的脚步声带着怒意,毫不犹豫地冲向了石室深处那片黑暗!
机会!
苏荔和苏培盛对视一眼,眼中爆发出绝境求生的光芒!两人不约而同,矮身,朝着暂时无人把守的甬道入口,埋头猛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