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帐之熏王朝转营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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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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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血帐之熏王朝转营录
作者:
沉默的珍宇
本章字数:
11620
更新时间:
2025-07-08

王将军那句“藏锋于拙,倒也有趣”的冰冷评语,如同无形的冰针,整夜刺扎着林芷的神经。她在宽大冰冷的雕花床上辗转反侧,锦被如同裹尸布,听涛阁的死寂和窗外永不停歇的竹叶呜咽声,交织成一张绝望的网。恐惧并未因王将军的离去而消散,反而因他那洞穿一切的洞察和玩味的姿态,变得更加粘稠、更加无所不在。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架上的蝶,任何微小的挣扎都逃不过那双寒潭眼眸的审视。

藏锋于拙?在这绝对的囚笼里,她的“锋”还能藏在哪里?又能做什么?为那不知名的“能听懂琴的人”奏响屈服的乐章?还是……在看似顺从的琴音里,编织复仇的诅咒?

天光再次艰难地渗入听涛阁,带来一片灰蒙蒙的惨淡。侍女无声地送来了依旧冰冷的早餐,又无声地收走。林芷依旧没有动。她枯坐在窗前,望着那几竿在寒风中簌簌发抖的翠竹,仿佛要从那单调的摇曳中,寻找一丝渺茫的生机。

辰时刚到,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不同于王将军的沉稳有力,也不同于侍女的轻悄无声,这脚步声有些拖沓,带着一种迟滞的节奏,伴随着木质拐杖轻轻点地的“笃、笃”声。

门锁打开。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那是一个老妪。身形佝偻得厉害,几乎缩成一团。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灰蓝色粗布棉袄,与听涛阁的奢华格格不入。最令人心惊的是她的眼睛——空洞、浑浊,蒙着一层厚厚的白翳,显然早己失明。她枯槁的手紧紧抓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枣木拐杖,另一只手臂下夹着一个用旧蓝布包裹的狭长物件。

侍女上前一步,依旧是那平板的声音:“徐嬷嬷,人在这里。” 她指向林芷的方向。

被称为徐嬷嬷的老妪,用那双失明的眼睛“望”向林芷的方向,脸上沟壑纵横,没有任何表情,如同风干的核桃。她微微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唔”声。

“有劳嬷嬷。”侍女说完,便退到角落,恢复了那副幽灵般的姿态。

徐嬷嬷摸索着,用拐杖点着地,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向房间中央那张琴桌挪去。她的动作笨拙而小心,每一步都像在丈量深渊。林芷屏息看着,心中五味杂陈。这就是王将军派来的琴师?一个盲眼的老妇人?这是羞辱,还是……另有深意?

老妪终于挪到琴桌前。她伸出枯瘦如柴、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尖颤抖着,极其小心地、一寸寸地抚摸着琴身,从岳山到龙龈,从琴额到琴尾。她的动作异常专注,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仿佛在抚摸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又像是在凭吊一位逝去的老友。那浑浊的、没有焦点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极其微弱地闪动。

“焦尾……” 老妪的喉咙里发出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般的低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焦尾……”

她认出了这张琴!而且似乎与之有渊源!林芷心中一震,这个发现让她对这个盲眼老妪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警惕和好奇。

徐嬷嬷摸索着,将腋下那个蓝布包裹放在琴桌上,小心翼翼地解开。里面是一套陈旧的工具:几卷颜色深浅不一的丝弦,几块打磨光滑的鹿角(琴轸和雁足),一把小巧的锉刀,还有一些林芷叫不出名字的小物件。工具虽然陈旧,却摆放得整整齐齐,擦拭得一尘不染。

她的动作开始了。

虽然目不能视,但她的手指却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和记忆。她摸索着找到断弦的位置,用指尖感受着断口。然后,她极其精准地从工具中挑选出一卷与断弦颜色、粗细最为接近的丝弦。她解开丝弦的一端,动作熟练地在断弦的蝇头(弦的末端固定处)打了一个复杂而稳固的结。她的手指枯槁,关节粗大变形,但动作却异常稳定、轻柔,带着一种岁月沉淀的韵律感。

续弦的过程缓慢而专注。徐嬷嬷几乎将整个佝偻的身体都伏在琴上,浑浊的眼球偶尔会无意识地转动,仿佛在努力“看清”手中的动作。她用鹿角小心翼翼地调整着琴轸(调弦的轴),用锉刀打磨着新弦末端可能毛糙的地方。整个过程中,她除了偶尔发出含混不清的指示,让林芷帮她递一下某样工具(林芷只能根据她摸索的方向猜测),再无其他言语。

林芷站在一旁,被迫成为这场“续命”仪式的沉默旁观者。她看着那根象征着屈辱和工具化的断弦,在老妪枯槁却神奇灵巧的手指下,被强行接续。那根新的丝弦,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微光,像一条苏醒的毒蛇,缠绕在琴身上,也缠绕在她的命运之上。

屈辱感再次汹涌袭来,几乎让她窒息。这续上的,哪里是琴弦?分明是她被强行接续、不得不断绝的尊严和自由!

终于,最后一根弦被仔细地安放在龙龈(琴尾弦槽)下的雁足上,调整好松紧。徐嬷嬷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件极其耗费心力的大事。她再次用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七根完整的琴弦,从一弦到七弦,指尖在每一根弦上短暂停留,感受着它们的张力和震动。

“好了。” 她沙哑地说,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侍女无声地端来一杯温水。徐嬷嬷摸索着接过,枯瘦的手颤抖得厉害,水洒了一些出来,濡湿了她粗糙的棉袄前襟。她毫不在意,只是小口地啜饮着,如同干渴的土地。

短暂的休息后,徐嬷嬷转向林芷的方向。那双空洞的、蒙着白翳的眼睛,似乎“看”着她。

“坐。” 老妪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

林芷僵硬地走到琴桌前的蒲团上坐下。冰冷的蒲草透过薄薄的衣料,带来一阵寒意。

徐嬷嬷摸索着,也挪到琴桌的另一侧坐下。她伸出枯槁的手,准确地抓住了林芷的右手腕。那手的触感冰冷、粗糙,如同老树皮,力道却出奇的大,不容林芷挣脱。

林芷的身体瞬间绷紧。

徐嬷嬷的手指沿着林芷的手腕向上,捏了捏她的手臂,又摸索到她右手的指尖。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评估,像是在检查一件乐器的部件是否合格。她捏了捏林芷的指尖,感受着骨节的形状和指腹的软硬。

“指短了些,肉薄,骨硬……” 她低声咕哝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无形的记录者汇报,“……是块料子,就是……戾气太重。”

“戾气太重”西个字,像针一样刺了林芷一下。这盲眼的老妪,竟也能“感觉”到她内心的愤怒和恨意?

检查完毕,徐嬷嬷松开了手。她摸索着,将林芷的右手放在琴弦上,调整着她拇指、食指、中指的位置,指尖按在特定的徽位(琴面板上标识音位的圆点)上。

“这是‘挑’。” 徐嬷嬷的声音平板无波,开始了最基础的指法教学。她枯槁的手指覆盖在林芷的手指上,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引导着她做出“挑”的动作——用食指向外弹拨琴弦。

“铮……” 一声沉闷的、毫无生气的琴音响起。

“力道不对!太死!” 徐嬷嬷立刻厉声呵斥,枯瘦的手指猛地用力,捏得林芷指骨生疼,“要活!手腕要松!力发于指尖,如蜻蜓点水!再来!”

林芷忍着疼痛,按照她的指引,努力放松手腕,再次尝试。

“铮……” 声音依旧沉闷。

“不对!” 徐嬷嬷的手再次毫不留情地落下,狠狠拍在林芷的手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火辣辣的疼痛瞬间传来。

“心浮气躁!戾气未平!如何能通音律?” 老妪的呵斥带着一种刻薄的严厉,“琴者,禁也!禁尔邪念,正尔身心!你心中满是怨毒戾气,指下如何能出清音?”

林芷的手背迅速红肿起来,钻心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屈辱和愤怒如同岩浆般在胸腔翻滚!禁?禁她的邪念?正她的身心?在这人间地狱里,她连恨的资格都没有了吗?!这老虔婆,不过是王将军的又一条走狗!用所谓的“琴道”来驯服她、消磨她的意志!

她几乎要再次爆发,狠狠推开这个可恶的老妪!但赵阎王狰狞的面孔和王将军冰冷的眼神瞬间浮现在脑海。为了母亲……为了妹妹……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藏锋于拙!藏锋于拙!她在心中疯狂地嘶喊,强迫自己压下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她低下头,掩盖住眼中翻腾的恨意,用尽全身力气,让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顺从和平静:“……是,嬷嬷教训的是。我……我静心再试。”

徐嬷嬷浑浊的眼珠似乎朝她的方向转了转,那张干瘪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她没有再打,只是冷冷地重复:“手腕放松,力发于指尖,挑!”

林芷深吸一口气,努力放空大脑,不去想仇恨,不去想屈辱,只专注于手腕和指尖那细微的动作。她再次拨动琴弦。

“叮……”

这一次,声音虽然依旧微弱,却少了几分沉闷,多了一丝清越的雏形。

徐嬷嬷侧耳倾听,布满皱纹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松动。“嗯……” 她含混地应了一声,算是认可。接着,她又抓起林芷的手,开始教导“勾”、“抹”、“剔”等最基础的右手技法。每一次错误,都伴随着毫不留情的呵斥和时轻时重的拍打。林芷的手背、手腕很快布满了红痕。

时间在枯燥、痛苦、屈辱的重复中流逝。林芷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机械地重复着动作,承受着老妪的责打和冰冷的训导。她的指尖被坚韧的丝弦磨得发红生疼,手腕酸胀,精神更是疲惫不堪。

不知过了多久,徐嬷嬷终于停下了动作。她摸索着拿起那个旧蓝布包裹,开始慢吞吞地收拾工具。

“今日就到这儿。” 她沙哑地说,“指法,每日需练满三个时辰,不得懈怠。心,更要时时拂拭,祛除戾气。否则……” 她顿了顿,那双空洞的眼睛似乎“看”向林芷的方向,带着一种冰冷的警告,“……琴弦易续,心弦若断,神仙难救。”

心弦若断,神仙难救?

林芷心头猛地一凛。这老妪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只是寻常的告诫。

徐嬷嬷不再言语,收拾好东西,夹在腋下,拄着拐杖,又开始了那缓慢而艰难的挪动,向门口走去。侍女无声地上前,为她打开了门。

就在徐嬷嬷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外的昏暗中时,她佝偻的背影似乎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她没有回头,只是用那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般,丢下最后一句话:

“琴……是命。弹好了,或许……能听个响,留口气。”

话音落,她的身影便消失在门外,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再无涟漪。门,被侍女轻轻关上,落锁。

听涛阁内,再次只剩下林芷和那张被续上弦的焦尾古琴。

林芷缓缓抬起自己布满红痕、微微颤抖的手,指尖还残留着琴弦冰冷的触感和磨砺的痛楚。她看着那根被强行续接的新弦,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续命?续的是谁的命?

徐嬷嬷的话在她耳边回响:

“戾气太重……”

“琴者,禁也!禁尔邪念……”

“琴弦易续,心弦若断,神仙难救……”

“弹好了,或许……能听个响,留口气……”

这哪里是授琴?这分明是一场对灵魂的酷刑!用疼痛和所谓的“琴道”,来消磨她的意志,禁锢她的思想,让她变成一具只会按照指令拨动琴弦的行尸走肉!

她慢慢将视线移向那张琴。七根续好的弦,如同七道冰冷的枷锁。

藏锋于拙?她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

心弦若断?她抚上自己依旧在仇恨中灼烧的胸膛。

留口气?她咀嚼着这卑微到极致的生存目标。

指尖的疼痛尖锐而真实。林芷缓缓地、用尽全身力气,将冰冷僵硬的手指,再次按在了那根象征着屈辱的新弦上。

这一次,不是为了反抗的噪音。

也不是为了虚假的顺从。

而是为了——

活下去。

为了那一声,或许能换来一丝喘息之机的“响”。

为了那口,支撑她等待复仇渺茫曙光的“气”。

听涛阁外,寒风依旧呜咽。

阁内,琴弦冰冷,心弦欲裂。

---

**第六章核心要素与深化:**

1. **盲眼琴师徐嬷嬷的登场:**

* **形象反差:** 其佝偻、贫穷、失明的外表与听涛阁的奢华形成强烈对比,引发疑问(为何是她?她与琴/犒军院有何渊源?)。

* **神秘感与技艺:** 失明却精准续弦,展现其高超琴艺和与琴的深刻联系(认出焦尾琴,抚摸时的虔诚)。暗示她曾是“局内人”,是制度的牺牲品或参与者。

* **冷酷的“授琴”:** 其严厉、刻薄、动辄打骂的教学方式,是另一种形式的规训和暴力。她代表“琴道”的异化,成为权力驯服工具的工具。

2. **“续弦”的多重象征:**

* **物理续弦:** 完成王将军的命令,修复工具。

* **命运续接:** 象征林芷被强行纳入既定轨道(成为琴妓)。

* **灵魂酷刑:** 续弦的过程和后续的“授琴”,是对林芷精神意志的摧残和“修复”(祛除“戾气”)。

3. **“藏锋于拙”的实践与代价:**

* **隐忍的屈辱:** 林芷面对徐嬷嬷的责打和“祛除戾气”的训斥,强压怒火,选择隐忍顺从,是“藏锋”策略的初步实践。

* **肉体的伤痕:** 手背的红肿、指尖的疼痛是顺从的代价,是“拙”的表象。

* **内心的淬炼:** 痛苦中,“留口气”成为更卑微却更清晰的目标,仇恨在压抑中淬炼得更深(“心弦欲裂”)。

4. **徐嬷嬷话语的深意与伏笔:**

* **“戾气太重”:** 点出林芷内心的真实状态,暗示其“藏锋”的难度。

* **“琴者,禁也”:** 揭示权力对“琴道”的扭曲利用,将其变为禁锢思想的工具。

* **“琴弦易续,心弦若断,神仙难救”:** 既是警告,也暗含一丝对林芷处境的洞察(或同情?)。为徐嬷嬷可能的复杂身份埋下伏笔。

* **“弹好了,或许……能听个响,留口气”:** 道破在犒军院生存的残酷真相——卑微到极致的目标(发出点声音,活下去)。暗示“琴”是林芷唯一可能利用的生存工具。

5. **林芷的转变与生存策略确立:**

* **目标明确化:** 从茫然恐惧到确立“留口气”的生存核心。

* **策略成型:** 接受“习琴”作为表面任务(“拙”),隐藏仇恨和反抗意志(“锋”),利用“琴”作为可能的生存和观察工具。

* **仇恨深化:** 在屈辱和痛苦中,对王将军、赵阎王乃至整个制度的仇恨更加刻骨。

6. **象征与隐喻:**

* **盲眼:** 既象征徐嬷嬷肉体的残缺,也隐喻她对某些真相的“视而不见”或被迫沉默。

* **枯槁的手:** 代表被岁月和制度摧残的生命,也是执行规训的工具。

* **琴弦的冷光:** 象征被续接的命运的冰冷和束缚。

* **“心弦欲裂”:** 精准描绘林芷在巨大压力下精神濒临崩溃的状态,反抗意志与生存本能激烈冲突。

**伏笔与悬念:**

* **徐嬷嬷的身份:** 她与焦尾琴的渊源?她为何沦落至此?她对林芷的真实态度(冷酷教学下的潜台词)?

* **“能听懂琴的人”:** 林芷开始习琴,此人的登场进入倒计时。

* **“琴”的利用:** 林芷如何利用习琴的机会观察环境、传递信息或实施“藏锋”计划?

* **“留口气”的代价:** 持续的隐忍会否导致精神崩溃?“锋”能否在压抑中保持锐利?

* **母亲妹妹的线索:** 徐嬷嬷是否会无意透露?林芷能否在习琴过程中找到探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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