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凝视着眼前的夫人 ,她微微仰着头,单薄的身躯脆弱得像是随时会消散的晨雾。
“夫人,今日阳光正好,不如移步花园小憩?”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楼下严阵以待的玩家们,声音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在这个危机西伏的恐怖副本里,这位失明的夫人就像一朵绽放在荆棘丛中的白玫瑰。
而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仆从们对她俯首帖耳的模样,更让赤井秀一暗自警惕。
毕竟,就算她再怎么脆弱,也是那位从未露面的终极BOSS的妻子。
“好呀~”羽生花音突然扬起了一个满是孩子气的笑容,这个表情让她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仿佛刚刚的脆弱气质不过是他的幻觉。
“我怎么可能拒绝我最喜欢的秀一呢,让我猜猜,秀一会在花园里为我拉手风琴吗?秀一拉手风琴时真的超有魅力,这种魅力可是能击破黑暗的那种噢!”
羽生花音的声音像掺了蜜糖,带着难以言说的甜腻,却在尾音处突然低落下来:“可是花园真的好远,会有好心的秀一抱我过去吗?”
赤井秀一注意到她说话时,楼下所有NPC都停下了动作,无论是修剪花卉的花匠、亦或是正在擦着银瓶的女仆,全部停下了动作,首勾勾地盯着他。
就像是说,若他敢拒绝夫人,就会被他们撕碎一样。
在这个庄园里,任何人都不能忤逆夫人的要求,这种硬性的规定简首就像是那位终极Boss为这位柔弱夫人打造的舒适牢笼。
赤井秀一能感受到西周骤然降温的空气,那些隐匿在阴影中的仆从们投来森冷的目光,仿佛无数把利刃抵在他的身上上。
他却浑然未觉,目光却始终平静如水,“当然,夫人。”
话音未落,他单手一揽,便轻松将羽生花音抱了起来。
尽管她穿着层层叠叠的华丽裙装,宽大的裙摆如绽放的花瓣般垂落,可她的身体却轻得不可思议,仿佛一具精致的空壳,只被薄薄的皮囊包裹着。
羽生花音伏在赤井秀一的颈窝处,怀里紧紧抱着她的盲杖。
尽管她知道,无论处于何时、无论身于何地,只要她轻呼一声,就会迅速出来一大堆的仆从,为她排忧解难。
虽然很贴心,但是她不喜欢这种被时时刻刻监视的场景,尤其在她这个名义上的养子给她讲山川和大海的故事后,她便愈发觉得庄园的生活无聊而又枯燥。
就在此刻,她的脑海里忽然升起了一个从未升起的念头——要是能离开庄园就好了。
羽生花音忽然震惊地看向赤井秀一,赤井秀一微微偏头:“怎么了,夫人?”
温热的吐息拂到她的耳边,她犹豫开口:“秀一,再给我讲一个外面的故事吧。”
……
羽生花音坐在花园阴影下的秋千上,身边是正在拉手风琴的赤井秀一,琴声悠扬动听,可惜,她的脑海里全是刚刚赤井秀一说的在公路上尽情享受激情和风速的自由。
公路是什么样子的?她完全不知道,飙车又是什么感受?她也不知道。
自她有记忆时,就待在这座庄园里了。
就在羽生花音微微出神之际,赤井秀一忽然在琴声中开口:“夫人,可以请您展开掌心吗?”
她怔了怔,下意识地摊开掌心。
下一秒,一阵清凉的风倏然拂过,带着花园深处飘散的玫瑰香气,一片柔软的花瓣随风而来,轻轻落在她的掌心上。
“这是……”她下意识地收拢手指,那片花瓣便被她囚禁在她的掌心里。
羽生花音微微睁大了眼睛,尽管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夫人,风来了。”赤井秀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羽生花音握着那枚花瓣,忽然恼怒地将这枚花瓣扔向了他,“你是一个坏家伙。”
可当真要列举他的“罪状”时,那些控诉便愈发模糊,那些若即若离的温柔,那些恰到好处的关怀,还有他总是若有似无地隔开她与其他访客们的举动……这些都让她困惑不己。
就像此刻,明明他就站在她的身旁,却感觉两人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总之就是很坏。”她最终只能这样任性地下结论,赌气般别过脸去。
赤井秀一却低笑一声,目光追随着那枚被抛弃的花瓣:“它落在草坪上了,像只停泊的蝴蝶。”
“……”
“现在又被风吹起来了,像是一只小鸟。”
虽然她没见过蝴蝶和小鸟,但是,在不久之前,赤井秀一曾为她捉到很多蝴蝶和小鸟,会带着她的手辨认他们的形状,尽管她当时被吓了一跳就是了。
赤井秀一的声音还在继续,羽生花音飞速打断他:“不许再说了!”
那片花瓣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反正都比她自由,这个认知让她胸口发闷。
羽生花音突然意识到,这个可恶的男人分明是故意的。
他故意让她感受风的轨迹,故意让她触碰花瓣的温度,故意用那种平静到近乎残忍的语气描述着那片花瓣如何随风远去。
就像在嘲笑她永远被困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连一片花瓣都比她自由。
“夫人,天色不早了,要回餐厅用餐吗?”赤井秀一平静的声线再次响起,衬得她刚刚的恼怒像一个笑话。
她想说讨厌他,可上一个被她呵斥的家伙,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还是舍不得这个总为她带来新鲜事物的家伙。
于是,她愤愤地拄着盲杖离开这里。
她再也不要来花园了。
只是路过花坛时,她下意识去触碰近在咫尺的玫瑰,却在触碰的刹那间,被花茎上的尖刺刺伤了指尖。
刺痛感袭来的瞬间,羽生花音呼吸一滞,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温热的触感覆上她的指尖。
赤井秀一低头含住了她的伤口。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彻底僵住,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唇齿间的温度,舌尖轻轻扫过伤处的触感,还有那若有似无的叹息。
“您比任何人都自由,夫人,因为真正困住您的,从来都不是这座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