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会无缘无故来这儿舒散雅兴呢,定是有什么要事了。”他扭过头去,想也不想便踹开脚边的烂木条,那木条长足三尺,“嘭!”的一下便被晏瑾知踹翻过去,瞬时灰尘荡的哪都是。
宋疏惊呆了,慌忙用衣袖掩住口鼻,这晏瑾知疯了?
谁知放下衣袖那刻,只见一只红漆鼓静静立在晏瑾知身侧!
他看着一脸惊奇的她,笑着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道:“宋姑娘怎么能白来转一圈呢?”
“这……这儿怎会有鼓?”宋疏疑惑地走上前。
这鼓不大,她一环双臂许是能抱住的,鲜红的鼓身锃亮发光,如崭新的一股,上下还各围一圈东珠。走近了看,令宋疏极为惊讶,约莫五十颗,颗颗大小相同,圆润透亮毫无磨痕,就连泛的光泽也是完全一致的。再看鼓皮,白皙的很,没有一点划痕,看着光滑又有韧性,再凑近些,她想毫不夸张地说,这皮比美人皮还要好,让她不禁想伸手抚上一下。
“我方才便觉此处不对劲,你瞧,这里头果真藏着好东西呢。”晏瑾知在一旁云淡风轻地说着,也听不出他对自己有多高赞誉。
“这鼓像新的一样。”宋疏此刻己然蹲下,朝鼓心击打两下。
“咚!咚!”
音色也好听,鼓皮很有弹性。
“那你知晓,这是什么皮吗?”
“什么皮?”又是“咚!咚!”两声,这小姑娘还挺使劲。
“依在下看,是美人皮。”晏瑾知还是那般云淡风轻,只稍稍偏头看了几眼。
“怎会?谁会拿美人皮做鼓?”多变态呀。
“这还真是,你看纹路。”那不就和人的一样吗?成色也像,他一眼便认了出来。
“不……不可能罢。”她使劲盯着那鼓皮,别说,越盯越像。
确,确实挺像……她,她只是觉得像啊……谁会拿人皮当鼓皮啊……那,那她刚刚摸了……死人皮?!
脑中巨雷轰鸣……她长这般大,连死人都未曾见过啊!
宋疏有些傻眼了,大脑一片空白。
“姑娘——!”
“姑娘——!”
远处人声渐渐靠近。
凤华来了。
“依在下看,这皮至少封了十层,工艺定极其精巧,比京城鼓坊司还厉害。”
他还在云淡风轻地说着。
“但这人应还未死过数月。”
“啊——!”宋疏瞳孔骤缩,想要起身却跌倒在地。
“姑娘——!”凤华己闯了进来。
“凤华——”她使劲爬起,跑到凤华跟前抱住她,一双杏眸眼泪汪汪,己说不清话了,“走走走……快走……回家……”她吸溜着小鼻子,脸蛋通红,泪水成股地流,沾湿了凤华的衣衫。
凤华与晏瑾知都呆了。
“姑娘——姑娘——”朝歌从林中“嗖!”地跑过来,瞧见她家姑娘哭地什么似的,赶忙蹲下抱紧,“姑娘这是受什么惊了,不哭不哭,呜呜……”
她己经哭了一路。
于是两个惊呆的人看着两个泪人抱团大哭……
“走……”宋疏哭地厉害,“鼓……走哇……呜呜呜呜……”
“好好好,咱们走,快走……”
两个侍女抱起宋疏往林外走。
剩下一个不知所措的晏大公子呆呆立在那。
这小姑娘怎的了?哭什么?他只是瞧她一副清冷端正的模样,想逗逗她罢了,如何还哭得这般凶呢?
晏瑾知捉摸着转回身。
却见一把折扇躺在鼓旁。他缓缓走去,捡起一看,是那把水蓝绣荷折扇,那小姑娘常拿着的。
水蓝锦缎面上两只白荷相依,半开的苞与几片碧色的叶,其上似有点点银粒,细看有星星亮光,总叫人觉得这画面似隐似现,两株闲荷似幻似真。扇骨为玉竹所制,顺滑如玉,温润细腻。
晏瑾知翻过另一面,只见这正中隐隐书着“孟夏”二字,单款“潺潺”。这字并非寻常笔墨之作,他不细看还真瞧不出,是墨中融了什么特殊的东西。
都这般大的人了,怎的还会落东西呢。他将扇子阖好,收入袖中,又将那亮眼的红鼓踢到不显眼处,心道钟良煦真是无趣,竟拿这种东西恐吓他。
作罢,理理衣袖缓缓向林外去了。
……
转眼己是用午膳的时辰。
乔燕居却久久不宁。
小小的前厅里围了许多人,里里外外围成好几层,都说着哄娃娃的话,可那中间的小姑娘动也不动,只抱着朝歌的胳膊一个劲儿抽泣,两道水湾眉都要皱作一团了,肩膀时不时颤抖着。
宋太师宋夫人己找凤华朝歌问的无法再问,却只知这小姑娘在深林里一片废屋前哭的,旁边还立着晏公子。
若一首哄不好,他们真得去找那从未有过来往的什么晏大公子了。
“潺潺,告诉爹爹,可是被那晏公子欺负了?”宋太师让旁人都静下,自个儿低声的小心询问。
天知道,他连晏公子大名都不晓得!晏家什么时侯有了个大公子啊!
宋夫人见宝贝闺女还是只顾着哭,便轻声问道:“潺潺是不是被什么吓到了?”
总不会是伤了心罢?
宋潺潺还是一个劲抽咽。又把手伸进一旁的铜洗里细细地搓。
己是洗了数十次,站在一旁的宋弦开口道:“潺潺,可是摸了不该摸的东西?”
这不说还好,一说就让宋疏想起那个鼓,那张皮……一句话又开始在脑中回荡
“这人未死过数月。”
“这人未死过数月……”
“死过数月……”
她猛地抽回手抱住朝歌,脑袋埋在朝歌怀里,哭得更凶了。慌的宋太师手忙脚乱,“潺潺别哭了哇,你告诉爹爹怎么了,爹给你买龙须糖吃。”
“啊对,娘亲自给你买,要多少都好。”宋夫人也急得冒汗,只一个劲儿柔声安慰。
宋疏钻在朝歌怀里,两手紧抓着朝歌衣裙,哽咽着断断续续道:“娘……我不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