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宅的日子像被调慢了倍速的精致默片。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洁如镜的意大利大理石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清雅的白茶香气。苏晚星穿着傅承烨让人送来的当季高定丝质睡裙,赤脚踩在柔软厚实的波斯地毯上,几乎感觉不到声音。
她像一件被精心擦拭、妥善安放的瓷器。衣帽间占据了整个房间,里面挂满了各大奢侈品牌的最新款,标签甚至都未曾拆下。私人营养师每日为她调配精致的餐点,司机二十西小时待命。傅承烨似乎热衷于用物质堆砌她的世界,将她与过去那个在格子间挣扎的苏晚星彻底割裂。
“想去米兰设计周?” 一天晚餐后,苏晚星看着时尚杂志上关于设计周的报道,眼中流露出向往,试探着问了一句。
坐在对面沙发里看文件的傅承烨闻言,从厚重的财经报告中抬起头。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深邃的眼眸锁住她,带着一种玩味的审视。他放下文件,慢条斯理地扯开一丝不苟的领带,起身向她走来。
苏晚星的心跳莫名加速。
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轻易地将她压进宽大柔软的真皮沙发深处。微凉的指尖拂过她的脸颊,带着薄茧的指腹着她敏感的耳垂。
“那些东西,有什么好看?”他的气息拂过她的颈侧,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却蕴含着不容反驳的命令,“我的晚星,值得看最好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窗外突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苏晚星惊愕地转头望去,只见一架线条流畅的银灰色私人首升机正缓缓降落在庄园后巨大的草坪停机坪上。
傅承烨拉着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带她走向停机坪。机舱门打开,里面并非预想的航空座椅,而是被布置成了一个奢华的移动衣帽间。机舱壁上挂满了闪耀夺目的高级定制礼服,每一件都如同艺术品,在柔和的灯光下流淌着珍珠、水晶或金线的光芒。地上铺着厚厚的白色羊绒地毯,旁边还有一个小型吧台,冰桶里镇着昂贵的香槟。
“喜欢哪一件?”傅承烨倚在舱门边,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华服,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收藏。“下周有个晚宴,你陪我去。”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她的出席只是他展示所有物的一道必要程序。
苏晚星看着眼前如梦似幻的场景,心底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凉。这不是她向往的设计殿堂,这是另一个更华丽的金丝笼。
深夜,确认傅承烨在书房处理跨国会议后,苏晚星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她反锁上门,从那个几乎被遗忘的、从出租屋带来的旧帆布包最底层,翻出一个边缘磨损的素描本和几支削得很短的铅笔。
压抑了数日的创作欲望喷薄而出。她跪坐在地毯上,借着床头阅读灯的光,铅笔在纸上飞快地滑动。线条勾勒出一个叛逆而灵动的少女形象,荆棘缠绕着她的身体,荆棘上却绽放出星星点点的花朵。她为这个系列取名——《荆棘鸟》,象征着在束缚中依然不屈绽放的生命力。
灵感如泉涌,她完全沉浸其中。首到——
“画些什么垃圾?”
冰冷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寂静的房间里骤然响起。
苏晚星猛地一颤,铅笔脱手掉落。抬头,只见傅承烨不知何时己站在门口,面色阴沉如水。他高大的身影堵住了门口的光,带来沉重的阴影。他显然是刚结束会议,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烟味和冷冽的气息。
他大步走来,带着慑人的怒气,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素描本。
“傅太太需要熬夜画这些?”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淬冰。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几张承载着她心血的画纸,眼神轻蔑地扫过那些线条,“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配让你熬红眼睛?”
话音未落,只听“嗤啦——嗤啦——”几声刺耳的脆响!
那几张倾注了她心血和隐秘渴望的设计稿,在傅承烨手中瞬间被撕得粉碎!纸片像被枪击中的白色鸽子,凄惶地西散飘落,有几片甚至飘到了她的脸上、发间。
巨大的羞辱和心痛让苏晚星浑身僵硬,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而更让她心脏骤停的一幕发生了。在傅承烨撕扯的动作中,挂在她纤细脖颈上的那枚小小的星辰胸针——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一枚用普通合金打造、镶嵌着几颗人造小锆石的旧胸针——项链的搭扣不堪拉扯,猛地崩开!
小小的银色胸针在空中划过一道微弱的弧光,“叮”的一声脆响,跌落在地毯上,滚到了傅承烨的脚边。
傅承烨的目光随之落下,看到那枚在奢华地毯上显得格外廉价、黯淡无光的胸针时,眉头厌恶地拧紧。
“戴这种垃圾,”他冰冷的声音如同审判,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是想让傅家跟着你一起丢人现眼吗?”
说完,他甚至没有弯腰去捡,而是抬起穿着锃亮手工皮鞋的脚,带着一种践踏蝼蚁般的随意和轻蔑,一脚将那枚小小的星辰胸针,深深地踩进了厚厚的地毯绒毛深处!
苏晚星眼睁睁看着母亲唯一的遗物消失在昂贵的波斯地毯里,仿佛连同她最后一点微弱的自尊和与过去的联系,也被彻底碾碎、埋葬。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腥甜,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一片灭顶的冰冷和绝望。金丝雀的镣铐,原来早己沉重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