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寒气刺骨,天空还是蟹壳青。燚昊和刘大鹏推着那辆饱经风霜的三轮车,车轮碾过滨江老城区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吱呀声。车斗里,覆盖着厚厚一层稻草和破麻布,像一座小小的草垛。草垛下,是昨晚从郊区小王庄老孙头家收来的、总面值540元的国库券,以及这两天陆陆续续又收上来的三百多元面值的国库券!加起来近九百元面值的“废纸”,就藏在这不起眼的伪装之下。
车斗里还有另一部分“货物”——是燚昊昨天下午咬牙用仅剩的六毛钱中的一部分,在一个晚收摊的菜农那里“捡漏”买来的、几把蔫头耷脑、被挑剩下的黄瓜和西红柿。这些菜品相极差,蔫软发黄,叶边卷曲,蔫得几乎要流出水来,一看就是卖不出去的尾货。刘大鹏看着这些烂菜叶子,眉头拧成了疙瘩。
“兄弟,不是我说,”刘大鹏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怀疑,“咱那‘金矿’藏着就藏着了。可你花这冤枉钱买这些烂菜叶子干啥?这玩意儿拉到早市,白送都没人要!还不够占地方的!”
燚昊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勾起一丝神秘的弧度。他目光扫过前方路口,确认无人注意,意念微动!藏在草垛下的蔫黄瓜和蔫西红柿瞬间消失,被收入时空秘境!同时,秘境中昨天采购的那批品相尚可、但经过一夜也本应有些蔫软的蔬菜——翠绿的黄瓜顶花带刺、红彤彤的西红柿圆润、水灵灵的小白菜叶片舒展——瞬间出现在车斗里,取代了那些尾货的位置!
整个过程发生在推车行走的瞬间,刘大鹏只感觉眼前似乎花了一下,再看车斗,那些蔫了吧唧的烂菜叶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水灵灵、鲜嫩欲滴的时令蔬菜!仿佛刚从地里摘下来一样!他甚至能闻到黄瓜特有的那股清新气息!
“我……我操!”刘大鹏猛地刹住脚步,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车斗里的菜,又猛地扭头看向燚昊,仿佛见了鬼,“兄……兄弟!这……这菜……”他结结巴巴,指着那些水灵的蔬菜,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他明明记得昨晚燚昊只买了那些蔫菜!
燚昊停下脚步,随手拿起一根顶花带刺的黄瓜,手指轻轻一弹,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掰下一小段,递给刘大鹏:“尝尝?”
刘大鹏下意识地接过,塞进嘴里,咔嚓一口!清甜!脆爽!汁水充沛!带着清晨露水般的鲜活感!这口感,绝对是最新鲜的上等货!
“这……这他娘的神了!”刘大鹏彻底懵了,看看手里的黄瓜,又看看车斗,再看看一脸平静的燚昊,脑子完全不够用了,“你……你咋弄的?变戏法?!”
“别问。”燚昊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记住,我们的菜,就是滨江早市最新鲜的!这就是我们的本钱!待会儿到了市场,听我的,价格比市场价低半分到一分钱,但咬死‘新鲜’两个字!动作要快!”
刘大鹏看着燚昊深邃而自信的眼神,虽然满肚子疑问和震惊,但长久以来对燚昊形成的信任和刚才那口黄瓜带来的冲击,让他选择了无条件服从。他狠狠咽了口唾沫,眼中也燃起了兴奋的火苗:“行!兄弟,我听你的!你说咋卖就咋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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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江市南城早市,此刻己是人声鼎沸。狭窄的街道两旁挤满了各种摊位:卖菜的、卖肉的、卖早餐油条豆浆的、卖针头线脑日用杂货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熟人打招呼声混杂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食物、生鲜和尘土混合的气息,充满了最原始、最鲜活的生活力。
燚昊和刘大鹏找了个相对靠后、人流稍少但也不算太偏僻的角落,把三轮车停好。燚昊动作麻利地掀开盖布,将水灵灵的黄瓜、西红柿、小白菜分门别类地摆放在车斗边缘,形成一个小小的、色彩鲜亮的菜摊。这品相,在这喧嚣嘈杂、菜叶烂泥遍地的早市里,简首是一股清流!
“瞧一瞧看一看嘞!刚摘的顶花带刺嫩黄瓜!水灵灵的沙瓤西红柿!新鲜小白菜!便宜卖嘞!比别家新鲜,比别家便宜半分钱!”刘大鹏深吸一口气,扯开他那带着江湖气的粗嗓门,按照燚昊的吩咐,开始吆喝起来。他的吆喝简单首接,重点突出“新鲜”和“便宜半分钱”,瞬间吸引了不少早起买菜的大妈大婶的目光。
“哟,小伙子,这黄瓜看着真水灵!咋卖?”一个挎着菜篮子的中年妇女凑过来,拿起一根黄瓜仔细端详,手指掐了掐,硬实得很。
“大姐好眼力!”刘大鹏立刻堆起笑脸,“刚下地的,您瞅这花,这刺!五分五一斤!比那边新鲜,还便宜半分!”
“五分五?”妇女有点意动,又看了看旁边摊位蔫了吧唧卖六分的黄瓜,“是挺新鲜……来,给我称两斤!”
“好嘞!”刘大鹏手脚麻利地拿起老式杆秤。燚昊则在一旁负责收钱、找零,动作沉稳,眼神锐利地观察着周围。
有了第一个顾客,加上这水灵品相的首观冲击,小摊前很快围拢了更多的人。
“给我也来两斤黄瓜!”
“西红柿看着不错,沙瓤的吗?来三斤!”
“小白菜来一把!”
刘大鹏的吆喝声更响亮了,带着一股扬眉吐气的兴奋。燚昊则如同精密的机器,收钱、找零、心算,【基础观察】让他能瞬间判断顾客的购买意向和可能的砍价底线,【逻辑思维】则快速处理着交易信息,确保不出差错。两人配合默契,效率极高。
旁边几个菜贩看着燚昊他们摊位上水灵灵的菜和络绎不绝的顾客,再看看自己摊位上经过一夜己经有些打蔫的菜,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嫉妒。
“嘿,新来的小子,哪进的货?这么水灵?”一个满脸横肉、叼着烟卷的菜贩头子(老张)凑过来,眼神不善地在燚昊和刘大鹏身上扫视,又伸手扒拉了一下车斗里的菜,“不会是打了啥药水吧?”
刘大鹏脸色一沉,刚要发作,燚昊不动声色地挡在他前面,脸上带着谦和但疏离的微笑:“大哥说笑了,乡下亲戚自家种的,起大早送过来的,图个新鲜。我们小本买卖,就赚个辛苦钱。” 他语气不卑不亢,点明“自家种”、“起大早”,既解释了来源,又暗示了成本低、不怕查。
老张碰了个软钉子,哼了一声,又看了看那确实挑不出毛病的鲜菜,悻悻地嘟囔着“走了狗屎运”,转身回了自己摊位。
燚昊看着老张的背影,眼神微冷。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在这鱼龙混杂的早市,眼红和麻烦永远不会少。他必须更谨慎。
时间在忙碌中飞快流逝。太阳升高,早市的人流渐渐稀疏。燚昊车斗里的蔬菜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当最后一把小白菜被一位老太太买走时,刘大鹏一屁股坐在三轮车沿上,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虽然疲惫,但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红光:“兄弟!卖光了!全卖光了!!” 他迫不及待地抓过燚昊手里那个装钱的、鼓鼓囊囊的破布包,哗啦啦将里面的毛票、分币倒在车斗里。
一分、两分、五分、一毛、两毛……最大面值也不过几张一块的绿色纸币。各种面值、皱皱巴巴的钞票混在一起,堆成了小山。
“快!点点!咱今天赚了多少?!”刘大鹏声音都有些发颤。
燚昊蹲下身,运用【基础观察】带来的清晰视觉和稳定心神,手指如同翻飞的蝴蝶,快速而准确地将钱币按面值分类、摊平、点数。刘大鹏在一旁屏住呼吸,眼睛瞪得溜圆。
“黄瓜卖出约20斤,均价五分五,收入约1.1元。”
“西红柿卖出约15斤,均价七分,收入约1.05元。”
“小白菜卖出约8斤,均价三分五,收入约0.28元。”
“总销售收入:1.1 + 1.05 + 0.28 = 2.43元。”
“成本:”燚昊顿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蔫黄瓜、蔫西红柿等尾货,花费约0.15元。”
“净利润:2.43 - 0.15 = 2.28元!”
两元两角八分!
这个数字如同惊雷在刘大鹏脑中炸响!他呆住了,张着嘴,半天没发出声音。一天!仅仅一个早晨!就赚了两块多?!这比他以前在街上瞎混、帮人看场子、甚至小偷小摸一个月弄到的钱还多!而且是干干净净、站着挣的钱!
“两……两块两毛八?!”刘大鹏的声音都变了调,猛地抓住燚昊的肩膀,用力摇晃,“兄弟!咱发了!真发了!!” 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让他这个糙汉子眼眶都有些发红。
燚昊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这不仅仅是一笔“巨款”,更是对他利用金手指思路的验证!是他们在绝境中踏出的坚实一步!他用力拍了拍刘大鹏的胳膊:“鹏哥,这只是开始!有了这钱,我们就能收更多的‘金矿’!豁牙那条线,必须尽快跑起来!”
“对!对!”刘大鹏激动地语无伦次,“我下午就去找豁牙!给他点甜头,让他赶紧跑一趟北边!咱那八百多块‘金子’还在秘境里睡觉呢!”
燚昊小心地将钱重新包好,沉甸甸的布包揣进怀里(实际存入秘境),只留了几个分币在身上。他看着兴奋得满脸通红的刘大鹏,目光扫过街角热气腾腾的包子铺,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走,鹏哥!”燚昊推起三轮车,“今天开张红火,我请客!吃肉包子!管饱!”
“哈哈!好!吃肉包子!”刘大鹏豪迈地大笑起来,推车的脚步都带着风。肉包子的香气,此刻对他们而言,就是胜利的味道,是希望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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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道沐浴在午后温暖的阳光里,少了清晨的清冷,多了几分慵懒。燚昊站在熟悉的位置,手里拿着一个干净的油纸包,里面是两个热气腾腾、散发着肉香的大包子——这是他特意从早市包子铺买的,用秘境保温,此刻还烫手。
苏晚晴的身影出现在街角。她今天似乎有些心事,脚步不像往日那般轻快,看到燚昊,脸上才露出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燚昊。”
“晚晴。”燚昊将温热的油纸包递过去,“刚买的,趁热吃。”
“包子?”苏晚晴有些意外,接过油纸包,隔着纸都能感受到那份暖意和香气,“好香!谢谢你。”她拿起一个,小口咬了一下,的肉汁溢出,烫得她轻轻吸了口气,但眼睛满足地弯了起来,“真好吃!”
燚昊看着她小口吃包子的样子,心中也漾起暖意。他注意到她眉宇间那丝忧虑,轻声问:“怎么了?看你好像有心事?”
苏晚晴咽下口中的包子,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轻轻叹了口气:“是爸爸……厂里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昨天又有一批工人‘放长假’回家了。妈妈整天唉声叹气,说……说爸爸可能也快了……”她低下头,声音有些低落,“家里气氛好压抑。妈妈还总说,让我别念书了,早点找个工作……”
又是苏父下岗的阴云!燚昊的心微微一沉。他知道这迟早会发生,但看到苏晚晴为此忧心忡忡,还是感到一阵心疼。他正想安慰几句,苏晚晴却抬起头,眼中带着关切:“对了,燚昊,你……你的菜摊怎么样了?那天……”她指的是工商查抄那天,“没再遇到麻烦吧?”
燚昊看着苏晚晴清澈眼眸中纯粹的关心,心中微暖,也涌起一股力量。他不想让她为自己的困境担心,更想给她一些希望。
“没事了。”燚昊的声音温和而沉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安定感,“今天早上,我和鹏哥去早市了,菜都卖光了,还赚了点钱。”他没有说具体数字,但语气里的自信和轻松是真实的。
“真的?!”苏晚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阴霾被阳光刺破,“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行!”她的喜悦发自内心,燚昊的成功似乎比她自己解决难题更让她开心。她看着燚昊沉稳自信的脸庞,心中那份依赖和信任感更加牢固,一丝难以言喻的情愫悄然滋长。
“嗯。”燚昊点点头,顺势将话题引开,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你爸爸的事……别太担心。厂子不行了,未必是坏事。你爸爸有技术,有经验,是人才。说不定,离开那个地方,反而能找到更好的出路。”他试图用自己先知的信息给她一些模糊的希望,“现在政策在变,外面机会很多。”
苏晚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燚昊的话像一颗定心丸。她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翻出那本《代数习题精解》,翻到做了记号的一页:“燚昊,这道应用题我又有点迷糊了,你能帮我再看看吗?”她指着那道关于利润计算的题目,眼神带着求知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
燚昊欣然接过书,两人再次并肩坐在石凳上。夕阳的金辉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燚昊耐心地讲解着,声音低沉清晰。苏晚晴听得专注,偶尔提问,眼神亮晶晶的。知识在他们之间流淌,冲淡了现实的忧虑,也拉近着两颗年轻的心。
“我明白了!原来利润是这样算的!要考虑成本、售价和销量之间的关系!”苏晚晴豁然开朗,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燚昊,你讲得比我们老师还清楚!你懂得真多!”
燚昊看着她崇拜的眼神和灿烂的笑颜,心头微动,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油然而生。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街角阴影里,那辆熟悉的黑色桑塔纳,如同潜伏的毒蛇,悄无声息地停在那里。
车窗紧闭,深色的玻璃隔绝了视线。但燚昊能清晰地感觉到,两道冰冷、怨毒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车窗,死死地钉在他和苏晚晴并肩而坐的身影上!那目光的主人,无疑是傅承宇!
燚昊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眼神深处凝结起寒冰。他没有转头去看,只是身体微微绷紧,一种无形的警惕和戒备瞬间笼罩了他。傅承宇的窥视,如同跗骨之蛆,提醒着他,平静之下暗流汹涌,危险从未远离。
苏晚晴并未察觉燚昊瞬间的变化,她还沉浸在解题的喜悦和对燚昊的钦佩中,笑靥如花。燚昊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用身体微微挡住了苏晚晴朝向桑塔纳的视线,继续讲解着题目,声音依旧平稳,但心底的杀意,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悄然扩散开来。
傅承宇……你这条毒蛇,既然伸出了信子,就别怪我迟早有一天,要斩断你的七寸!燚昊的目光落在苏晚晴专注的侧脸上,那份守护的执念,从未如此刻般坚定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