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苏晚晚心头一跳,凑近烛光仔细再看。那痕迹非常非常浅,像是玉料本身的纹理,又像是被巧妙地粘合过?
错觉吧?这么完整的玉佩
她皱起眉,心中莫名升起一丝异样。
不知为何,脑海中闪过老夫人那句意有所指的话, 窗外的风,似乎更冷了。
日子在战战兢兢中滑过数日。
苏晚晚谨遵萧彻那日的“禁令”,龟缩在偏僻的听雨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努力降低存在感。颈间的伤痕在精心护理下渐渐淡去,只留下一圈浅淡的印记,用些脂粉便能遮掩。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清晨,孙嬷嬷带着两个面生的丫鬟,端着几大摞厚重的账本,不请自来。
“夫人安好。” 孙嬷嬷敷衍地行了个礼,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老夫人体恤夫人初掌府务,恐有疏漏,特命侧夫人协理。这是将军府近半年的收支总账、各房份例细目、年节采买预估,还有下月宫中几位娘娘千秋的贺礼单子……侧夫人说了,请夫人过目定夺,也好尽快熟悉起来,不负老夫人厚望。”
她特意加重了协理和过目定夺几个字。
几大摞账册被砰地一声放在苏晚晚面前的小几上,激起一片灰尘。
苏晚晚看着那堆积如山的账本和密密麻麻的人情往来单子,只觉得头皮发麻。
协理?分明是甩锅加挖坑!
这沈白莲好毒的心肠!
她内心狂啸,面上却不得不挤出感激的笑容:“有劳嬷嬷。清漪妹妹有心了,只是我初来乍到,对这些庶务实在生疏,恐怕……”
“夫人说笑了。” 孙嬷嬷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您是将军府夫人,主持中馈乃是本分。老夫人和侧夫人也是为夫人着想,早日上手,才能替将军分忧不是?侧夫人还等着回话呢,夫人您抓紧看吧。”
说完,竟不再给苏晚晚推脱的机会,福了福身,带着人扬长而去。
看着那堆令人望而生畏的账册,苏晚晚只觉得眼前发黑。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别说看懂了,光是理清楚头绪都得累死!
沈清漪,你是想累死我,还是想等我出错好踩死我?
抱怨归抱怨,苏晚晚深知这是老夫人和沈清漪的第一波攻势,躲是躲不过的。她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小桃一头扎进账本堆里。
一连数日,听雨轩的烛火都亮到深夜。
苏晚晚看得头晕眼花,古代的记账方式繁复无比,各种名目、缩写看得她云里雾里。
人情往来更是讲究,哪位娘娘喜欢什么,忌讳什么,送什么既体面又不逾制。稍有不慎就是大祸。
她试图回忆原主在苏家是否学过管家,得到的记忆却模糊不清。原主苏晚晚骄纵任性,对这些琐碎庶务向来嗤之以鼻,苏夫人似乎也并未用心教导。
完了,这次怕是真的要栽!
苏晚晚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内心充满无力感。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几日后,慈晖堂正厅。
老夫人高坐主位,沈清漪侍立一旁,神情淡然。下首坐着几位将军府里有头脸的管事嬷嬷。气氛肃穆,带着审判的意味。
苏晚晚被请了过来,心中警铃大作。
“夫人,” 老夫人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让你看的账目和礼单,可都过目定夺了?”
苏晚晚手心冒汗,强自镇定:“回母亲,儿媳正在看,只是……”
“只是?” 老夫人打断她,眼神陡然锐利,“今日听几位管事嬷嬷回禀,年节采买的预算,你批的数目比往年足足超了三成!还有,给李昭容娘娘的贺礼,你竟选了赤金镶红宝的头面?你可知李昭容最忌讳红色?你是想给将军府招祸吗!”
她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几位管事嬷嬷立刻躬身附和:“老夫人明鉴!夫人批的预算确实过高,恐有靡费之嫌。”
“李昭容娘娘因早年丧子,最见不得红色,夫人此举,恐引娘娘震怒,牵连将军府啊!”
苏晚晚脸色煞白,脑子嗡嗡作响。
预算超了?不可能啊!
我明明对照着之前的记项!
等等!
那份旧账是沈清漪给我的!
难道被动了手脚?
还有贺礼!明明记得单子上写的是赤金点翠,怎么变成镶红宝了?!
她猛地看向沈清漪。沈清漪依旧垂眸静立,仿佛置身事外,只是嘴角那抹极淡的、转瞬即逝的弧度,被苏晚晚捕捉到了!
是她!一定是她!账本和礼单都被动了手脚!好个借刀杀人!
苏晚晚内心愤怒咆哮,却苦于没有证据。
“母亲息怒!” 苏晚晚扑通一声跪下,眼泪说来就来,顺着脸颊滑落,显得既委屈又惶恐。
“儿媳、儿媳愚钝!只想着年节采买要丰盛些,方能彰显将军府体面,未曾细想预算。至于贺礼!儿媳、儿媳是见那赤金点翠的图样华贵,想着配娘娘身份,一时眼花竟没看清备注!儿媳知错了!求母亲责罚!”
她将姿态放到最低,把责任全揽在自己愚笨上。
老夫人看着苏晚晚涕泪横流、瑟瑟发抖的样子,眼中厌恶更甚:“愚钝?岂止是愚钝!简首是愚蠢!不堪大用!我看你这将军夫人之位,坐得实在是名不副实!清漪!”
“姑母。” 沈清漪上前一步。
“从今日起,府里一应庶务,暂由你全权打理!至于夫人!” 老夫人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的苏晚晚,“就在听雨轩好好静心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再插手府中事务!份例减半!”
最后两个字,带着刻意的羞辱。
“是,清漪遵命。”沈清漪恭顺应下,眼底闪过一丝得色。
“儿媳遵命。” 苏晚晚伏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无人看见的角落,她紧攥的拳头里,指甲深深陷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