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青冥宗前院的青石砖被踩得咚咚响。
林小五逆着人流往杂役房跑,粗布麻衣的下摆扫过墙根的青苔,耳中全是炸裂的议论——
"宗主心口插着淬毒匕首,医修说最多撑到午时!""大长老当场宣布封锁山门,说是要揪出幽冥殿余孽!""听说昨夜埋骨坡有异动,莫不是凶手在那埋了什么?"
最后一句像根细针,扎得他后颈发紧。
昨夜他在埋骨坡吞噬那具尸体时,确实动过土——若被有心人发现新翻的泥土,再联想到宗主遇刺...
他猛地刹住脚步,肩头撞在斑驳的院墙上。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红光,【恶意值】从37飙升至89,数字在识海里跳动,像被踩碎的萤火虫。
"林兄弟!"
熟悉的清甜嗓音从右侧传来。
林小五转头,正撞进苏清雪的目光里。
她着月白剑袍,发间玉簪坠着碎冰似的流苏,本该清冷的眉眼此刻凝着霜:"我在演武场等你半日,你倒往人堆里扎。"
"宗主遇刺。"林小五哑着嗓子,喉结滚动,"苏姑娘可知...谁最希望宗主死?"
苏清雪的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冰魄剑。
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大长老与宗主争权十年,三长老的儿子去年被宗主废了修为,还有..."她忽然压低声音,"半月前我爹查账时,发现外门仓库少了三十颗聚气丹——管库的正是赵天成的亲卫。"
林小五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赵天成,那个半月前在演武场当众说他"偷取杂役房米粮"的外门长老。
当时他被押去受罚,是秦玉容用机关术在米袋里翻出带赵府暗纹的绢布,才勉强洗清嫌疑。
"秦玉容呢?"他攥紧袖口,那里还藏着昨夜吞噬来的《御剑术》残页,"这种时候,她该在...""在这!"
青瓦顶上突然坠下道红影。
秦玉容踩着房檐的滴水兽,发间的珊瑚珠摇摇晃晃,手里还攥着半块芝麻糖:"我在赵长老的偏院蹲了半夜,看见他的书童子时三刻往议事殿送了个檀木匣。"她翻身跃下,落地时像片轻盈的叶,"匣子里有东西在发光,像...血玉?"
苏清雪的冰魄剑嗡鸣一声,剑鞘上凝出薄霜:"血玉是幽冥殿传递密信的媒介。"
林小五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想起昨夜沈长老临终前的记忆碎片——那是个暴雨夜,沈长老跪在幽冥殿暗室,将半块私印塞进陶罐,而陶罐上的纹路,与赵天成书房窗棂的雕花一模一样。
"我们需要证据。"他深吸一口气,系统在识海发出轻响,【吞噬】技能的冷却时间还剩三小时,"苏姑娘,你去外门典籍阁查赵天成近年的调令;秦姑娘,你再探赵府偏院,看看那檀木匣的去向;我...去埋骨坡。"
"埋骨坡?"秦玉容嚼着芝麻糖,眼睛突然亮起来,"你是说昨夜那具尸体?
若赵天成和幽冥殿有关,说不定他埋过其他东西!"
苏清雪伸手按住她的肩:"不可轻举妄动。"她转向林小五,目光灼灼,"我爹说过,宗主遇刺前半小时,大长老的贴身侍从去过密室。
你若去埋骨坡,切记...无论看到什么,先退。"
林小五点头,转身时衣角扫过秦玉容的手腕。
那姑娘突然塞给他个铜哨:"这是千面门的传讯哨,吹三声我就到。"她歪头笑,珊瑚珠撞出细碎的响,"别死在泥坑里,我还等着看你把赵老头的胡子编成麻花。"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林小五才摸出怀里的玉牌。
玉牌内侧刻着"戊字柒号杂役",此刻正贴着他发烫的皮肤。
他沿着青石板往埋骨坡走,路过演武场时,看见李承言站在高台上,玄色大氅被风卷起,正指着人群里某个杂役骂:"定是幽冥殿的细作!
给我搜!"
那杂役被按在地上,哭嚎着喊冤。
林小五的脚步顿了顿——三天前,就是这个杂役帮他捡过打湿的洗髓丹。
他握紧铜哨,终究没停步。
有些火,得烧到根上才灭得彻底。
埋骨坡的风比前院凉。
林小五蹲在昨夜吞噬的土坑前,系统突然发出蜂鸣。
他神识沉入识海,面板上多了行小字:【检测到附近有未吞噬尸体,是否定位?】
"定位。"他默念。
识海里跳出个红点,在坡顶老槐树下。
林小五扒开齐腰高的野蒿,果然看见新翻的土——比他昨夜动的那处更浅,浮土上还沾着半片绣着金线的衣角。
他用枯枝挑起土块,一具男尸缓缓露出。
死者面容青肿,左手腕有道月牙形疤痕——是李飞鸿!
那个被赵天成指认"被林小五打死"的外门弟子!
林小五的呼吸骤然停滞。
半月前,李飞鸿在杂役房外撞翻他的洗衣桶,两人争执时李飞鸿脚下打滑,头撞在石墩上昏过去。
赵天成带着执法堂冲进来时,李飞鸿己经没了鼻息,而林小五手里还攥着打湿的洗衣棒。
"凶手是林小五!"赵天成当时的喝骂还在耳边。
可此刻,李飞鸿的尸身虽然僵硬,后颈却有块乌青——那是被人用沾了迷魂散的帕子捂出来的痕迹。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叮——检测到可吞噬目标,是否吞噬?"
林小五的手指悬在尸身上方,突然听见坡下传来脚步声。
他迅速扯过野蒿盖住尸体,转身时正看见阿福跌跌撞撞跑上来,脸上的汗混着泥:"林...林兄弟!
执法堂在搜杂役房,说...说找到半块幽冥殿私印,上面有你的指纹!"
林小五的太阳穴"轰"地炸开。
他想起昨夜沈长老的记忆碎片里,那半块私印正是被塞进陶罐,而陶罐的纹路...和赵天成书房的窗棂一模一样。
"李飞鸿呢?"他抓住阿福的胳膊,"赵长老不是说他死了吗?"
阿福被问懵了:"李飞鸿?
今早我还看见他在膳堂帮厨!
他说...说那日是被人打晕后丢在杂役房,醒过来怕惹祸才没声张!"
林小五的瞳孔剧烈收缩。
野蒿下的尸体突然动了动——不,是他的心跳声太响,震得枯叶簌簌落。
他松开阿福,转身看向老槐树后的土坑。
系统面板上的【恶意值】己经飙到120,像团要烧穿识海的火。
他摸出秦玉容给的铜哨,对着风连吹三声。
远处传来清脆的回音,是秦玉容的机关鸟掠过天空,尾羽沾着赵府偏院的朱砂漆。
"阿福,"他按住少年的肩膀,声音沉得像埋骨坡的土,"你去告诉苏姑娘,就说李飞鸿...没死。"
阿福愣了愣,拔腿就跑。
林小五弯腰扒开野蒿,李飞鸿的尸体在晨阳下泛着青白。
他盯着那道月牙形疤痕,突然想起李飞鸿曾说过,这是他娘在他周岁时用银镯划的——为的是让他记住,青冥宗里,连亲人都能害你。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多了行血字:【吞噬此尸可获得关键记忆,是否确认?】
林小五望着坡下渐起的喧嚣,望着议事殿飞檐下那个玄色身影正往这边张望,突然笑了。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按在李飞鸿的眉心。
"吞噬。"他在心里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