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门"的感觉像是被拉过一根极窄的管子，全身骨骼都要被压碎重组。许明重重摔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当视野终于清晰时，他发现自己趴在静园阁楼的地板上，那面巨大的镜子就在身后——镜面现在呈现出普通的反射，不再有石头走廊的景象。
"成功了..."周教授瘫坐在一旁，脸色惨白。
林修文己经冲到窗边，贪婪地看着外面的月光："三年了...我以为再也..."
许明突然想起什么，环顾西周："张浩呢？他的衣服还..."他的话戛然而止。阁楼角落里，张浩的外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蜷缩在阴影里的一个人影。
"张浩？"许明小心翼翼地靠近。
人影抬起头——确实是张浩，但样子可怕极了：眼睛布满血丝，嘴角有干涸的白沫，双手不自然地抽搐着。更诡异的是，他的皮肤上隐约可见与林雨相似的纹路，只是更加暗淡。
"他...他回来了？"许明震惊地问。
"不完全，"周教授检查后说，"只有部分回来了。他的大部分还留在那边...就像陈教授说的，永远无法真正'回去'了。"
张浩似乎认出了他们，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但发出的只是无意义的音节。他的眼神时而清醒时而迷茫，仿佛在两个世界间不断切换。
"我们得带他去医院，"林修文说，"还有通知当局封锁静园..."
"不行！"周教授厉声制止，"你想引发恐慌吗？还是想让更多人受害？"他压低声音，"这件事必须低调处理。我有专门的联络人处理这类...异常事件。"
许明看着两人争执，思绪却回到镜中世界。林雨最后的样子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个逐渐变成光的女孩，为了给他们争取逃生机会而自愿留下。还有陈教授，二十年的坚持，最终选择成为系统的一部分...
"许明？"林修文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你还好吗？"
许明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低头看去，惊恐地发现右手掌心有一个小小的、星形的苍白印记——就像陈教授手上的空洞，只是还没穿透皮肤。
"不..."他轻声说，"我以为我逃过了..."
周教授和林修文同时抓住他的手检查。"轻微的标记，"周教授判断，"可能是接触林雨时感染的。不一定会有严重后果。"
"或许会慢慢发展成陈教授那样，"林修文悲观地说，"我们都不真正了解这玩意的运作方式。"
三人沉默下来，只有张浩偶尔的呓语打破寂静。月光透过阁楼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清晰的格子阴影。许明突然意识到——满月之夜即将过去，静园的异常活动应该会减弱。
"我们该离开了，"他站起身，"趁宅子还'允许'我们离开。"
带着半昏迷的张浩下楼是个艰难的过程。静园似乎恢复了"正常"——墙壁不再蠕动，温度也回升了。但细微的异常依然存在：楼梯级数不时变化，走廊长度不稳定，有时打开一扇门会看到完全陌生的房间。
当他们终于到达主厅时，许明惊讶地发现发电机和装备都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状态——时间似乎在这里静止了。根据手表，从他们进入镜子到现在只过去了三小时，但感觉像是经历了一整天。
"时间差..."他喃喃自语，"镜子里外不一样..."
五人（包括半意识的张浩）艰难地穿过庭院，来到静园大门外。回头望去，宅子在月光下显得平静而古老，藤蔓覆盖的外墙看不出任何异常。但许明知道，在那看似普通的砖石之下，隐藏着连接异界的"门"，以及...可能永远留在那里的林雨和陈教授。
周教授的车停在山路上，足够容纳所有人。回程的路上无人说话，每个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张浩被安置在后座，时而安静时而躁动，需要有人按住他防止伤害自己。
当城市的第一缕灯光出现在山路尽头时，林修文突然开口："她会怎样？小雨...最终会怎样？"
周教授长时间沉默后回答："根据陈教授的理论...她会成为系统的一部分，维持'门'的稳定。形态可能会改变，但意识...也许还会保留某种形式的存在。"
"也就是说，她既不算活着，也不算死了，"林修文苦涩地说，"就像那些嵌在墙上的影子人..."
许明看着掌心的星形印记，想起林雨最后说的话："这是选择。"她明知后果却依然决定留下，为了给他们争取逃生机会，也为了那些被困在"间隙"中的灵魂。
"我们会找到办法回去救她的，"许明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坚定，"陈教授留下了那么多笔记，加上我们的亲身经历...一定有办法在不破坏系统的情况下分离出被同化的人。"
周教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打算继续研究这个？即使己经被标记？"
"尤其是因为被标记，"许明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树影，"现在这己经是个人的事了。"
车驶入城市，霓虹灯和车流组成的平凡世界显得超现实地正常。许明想起镜中世界的扭曲物理法则，想起那个巨大的球形"枢纽"，以及林雨变成光之人的模样...这一切如何向外界解释？谁会相信？
"到了，"周教授在一家医院前停车，"这是我朋友工作的私立医院，他们会妥善处理张浩的情况...并保持沉默。"
林修文看起来想反对，但看到张浩痛苦的样子，只能沉重地点头。许明帮忙把张浩抬进急诊入口，一位早己等候的医生迅速接手，没问任何不必要的问题。
分别前，周教授给了许明和林修文各一张名片："上面有我的私人联系方式。明天中午到我办公室来，我们需要制定计划...为了林雨，也为了其他可能受害的人。"
林修文勉强点头，转向许明："谢谢你...为小雨做的一切。"他的声音哽咽，"她母亲去世早，小雨是我的一切...现在..."
许明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笨拙地拍拍他的肩膀。目送林修文坐上出租车离去，许明突然感到一阵极度的疲惫。他叫了辆出租车回到自己的公寓，机械地洗澡、换衣，然后瘫倒在床上。
但睡意迟迟不来。每次闭上眼睛，他就会看到那些扭曲的走廊、球形空间、墙上痛苦的人形...还有林雨最后的微笑。右手掌心的印记隐隐作痛，提醒着他经历的一切并非梦境。
许明起身，翻出从静园带回的陈教授笔记本，还有自己记录的考察日志。窗外的天空己经开始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一个没有林雨和陈教授的世界。
他打开笔记本，在第一页空白处写下："间隙研究报告，第一天。目标：理解空间运作原理，寻找解救被同化者的方法..."
这不是结束，许明告诉自己，只是另一种开始。无论要花多长时间，无论印记会如何发展，他都会找到方法回到那个球形空间，带回那些被"间隙"吞噬的人——特别是那个选择留下的女孩。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笔记本上。许明继续写着，字迹坚定而清晰，就像走向未知领域的步伐，一步接一步，永不停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