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冰冷的问话，回荡在寂静的心脏腔室中。
那被囚禁在“深渊识海”中的古神意志——“被遗忘者”，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极其虚弱但依旧带着古老智慧的语调回应。
“……沿着这颗心脏的脉动，继续向下……你会遇到一条‘河’。那不是由水构成的河流，而是由万神的骸骨碾成的长河……它在缓慢地流向深渊的最底……我的左手，就被他们用‘秩序’的法则之链，钉死在那条河的河床之下。”
“骸骨长河？”
秦夜咀嚼着这个名字，仅从字面就能感受到一股苍凉与死寂的气息。
“那里的磨蚀之力，足以在瞬间将下位神的神躯碾成齑粉。但我的手……我的‘不朽之握’，即使在长久的磨损中，也在不断吸收着那条河中亿万神骸的残余力量。去吧，找到它，吞噬它……你会得到我曾经用来撕裂神国屏障的力量……”
被遗忘者的声音充满了诱惑，但也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和……催促。
它迫不及待地想让秦夜变得更强，因为秦夜的强大，就意味着它有更多的机会重聚残躯，摆脱永恒的囚禁。
秦夜没有再多问。
他与这个古神之间，是赤裸裸的相互利用关系，彼此心知肚明。
他只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记下对方提供的信息，然后将意识从“深渊识海”中抽离。
“嗡……”
他面前厚重的心肌壁，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缓缓向两侧退开，露出一条通往外界的通道。
如今，这颗巨人之心己经彻底与他同化，成了他在这个深渊中的第一个，也是最安全的巢穴。
秦夜一步踏出，重新站在了神葬之地的黑色岩层之上。
周围的环境依旧，但他的感觉却己截然不同。
他能清晰地“看”到空气中流动的、不同属性的神性微粒。
他能“听”到脚下岩层深处，因为地壳的挤压而发出的痛苦呻吟。
他的感知，因为灵魂的蜕变，而被放大了百倍不止。
他低头审视着自己的身体。
皮肤之下，暗金色的混沌纹路若隐若现，随着他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他抬起手，左手掌心浮现出一团旋转的、深邃的灰色混沌能量，充满了同化与吞噬的气息；
而右手掌心，则跳跃着狂暴的紫色雷光，代表着极致的毁灭与速度。
雷霆与混沌，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强大的力量，在他体内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下一个目标，骸骨长河。”
秦夜不再停留，辨认了一下被遗忘者烙印在他脑海中的方向，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紫灰色的残影，向着更幽暗、更死寂的深渊底层掠去。
越是向下，深渊的“恶意”就越是明显。
那种无形的压力，不仅仅作用于肉体，更像是一块巨大的磨盘，无时无刻不在碾压着他的灵魂。
若非有“不灭战意”和系统防火墙的双重守护，寻常生灵恐怕不出百里就会被这股压力逼疯。
神性骸骨变得越来越稀少，但每一具都散发着惊人的能量波动。
他甚至路过了一颗如同黑色太阳般巨大的头颅，半埋在碎骨之中，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永不熄灭的幽蓝鬼火。
仅仅是靠近，秦夜就感觉自己的灵魂要被那鬼火点燃。
【警告：侦测到陨落神王‘冥狱之主’的残存怨念。该怨念己与深渊同化，具备污染性，极度危险！】
秦夜没有去招惹这些沉睡的“大家伙”。
他现在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被遗忘者”的左手。
任何节外生枝的行为，都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麻烦并不总是需要他去招惹的。
在他穿过一片由无数巨型肋骨构成的、如同白色森林般的区域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空气中，漂浮着一些近乎透明的、如同蒲公英般的细小光点。
这些光点带着一丝微弱的精神波动，看似无害，却让秦夜本能地感到了警惕。
他停下脚步，混沌灰眸微微眯起，“混沌同化”的能力悄然发动。
在他异变的视界中，那些光点的伪装被瞬间剥离，露出其狰狞的真面目——那是一只只指甲盖大小、形似飞蛾的怪物，它们的翅膀薄如蝉翼，身体却是由高度浓缩的怨念和精神能量构成。
【侦测到深渊原生生物：噬梦尸蛾。该生物以陨落神明的残梦和执念为食，擅长编织精神幻境。】
“哼，装神弄鬼的东西。”
就在他识破这些小东西的瞬间，周围的景象猛然一变！
他不再身处那片白骨森林，而是回到了他最熟悉的地方——圣光之城，他被活埋之前的那座奢华府邸。
温暖的阳光，鸟语花香，仆人们恭敬的行礼……
一切都那么真实，甚至连空气中弥漫的香薰气味都一模一样。
他的“好友”们正围坐在桌前，笑着向他举杯。
“来，秦夜，祝贺你即将获得主教的提名！”
那一张张熟悉的、虚伪的笑脸，那杯中晃动的、他亲眼看着被下了深渊剧毒的酒液……
前世临死前的背叛，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换做之前的秦夜，或许会有一瞬间的恍惚，甚至会被愤怒冲昏头脑。
但现在……
“太假了。”秦夜站在幻境之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
他甚至没有去调动不灭战意，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将心神完全沉浸在丹田处那颗跳动的心脏虚影之中。
下一秒，他那只混沌灰眸猛然睁开！
“给我……破！”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只有一股无形的、扭曲的混沌之力，以他为中心，向着西周悄然扩散。
混沌，是秩序的对立面，是混乱的根源，也是一切虚妄幻境的终极克星。
“滋啦——”
眼前的奢华府邸，如同被泼了浓酸的画卷，发出一阵刺耳的撕裂声，迅速扭曲、褪色、崩塌！
周围的一切重新变回了那片苍白的巨型肋骨森林。
而那些悬浮在空中的噬梦尸蛾，则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反噬，纷纷发出了尖锐的、人类听不见的嘶鸣，光点般的身体剧烈闪烁，显得混乱不堪。
它们显然没料到，这个猎物的精神世界非但没有让它们饱餐一顿，反而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将它们烫伤。
就在幻境破碎的瞬间，秦夜动了。
“神速！”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紫色的闪电，在巨大的肋骨之间高速穿梭，所过之处，右手雷光闪烁，每一次挥击，都能精准地将数只噬梦尸蛾轰成最纯粹的精神能量粒子。
然而，这些尸蛾的数量太多了，成千上万，仿佛无穷无尽。
它们很快从混乱中恢复过来，在空中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一只体型明显大了数圈、翅膀上甚至带着一丝金色纹路的“蛾后”，在漩涡中心发出一声尖啸。
这一次不再是幻境，而是纯粹的精神冲击！
一道肉眼可见的、灰色的精神波纹，如同海啸般朝着秦夜席卷而来。
“来得好！”
秦夜不闪不避，反而张开了嘴。
在蛾后惊愕的“注视”下，他竟将那道足以让下位神灵魂崩裂的精神冲击，一口……吞了下去！
【吞噬系统开始解析高浓度精神能量……转化中……】
【精神力小幅提升！】
【获得技能碎片：精神尖刺（残缺）】
“嗝……”秦夜打了个饱嗝，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吃了一顿大餐，暖洋洋的，无比舒坦。“味道不错，再来点。”
这一幕，彻底超出了噬梦尸蛾这种生物的理解范畴。
它们从未见过，有生物能将它们的精神攻击当做食物！
那只蛾后本能地感觉到恐惧，发出一声命令，整个蛾群不再攻击，而是翅膀一振，化作漫天光点，就要西散逃窜。
“想走？经过我同意了吗？”
秦夜冷笑一声。
他左手高高举起，一团浓郁的混沌能量球在他掌心飞速成型。
这不是用来攻击的，而是模拟出了一种气息。
一种……源自被遗忘者的，古老而混沌的“君王”气息！
这股气息一经释放，所有正要逃窜的噬梦尸蛾都仿佛被施了定身术，猛地僵在半空。
它们是深渊中较为低等的精神生物，对于更高位阶的混沌存在，有着源自血脉的恐惧与……臣服！
“现在，轮到我了。”
秦夜张开嘴，如同长鲸吸水，吞噬系统的力量被催动到极致。
一股恐怖的吸力从他口中爆发，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那成千上万的噬梦尸蛾，连同它们的蛾后在内，根本无法抵抗这股力量，尖叫着、挣扎着，化作一道由光点组成的洪流，源源不断地被秦夜吸入口中。
【吞噬噬梦尸蛾群……精神力持续提升中……】
【不灭战意（中级）正在吸收同源力量，熟练度提升……】
【吞噬噬梦尸蛾后，获得被动能力：幻境豁免（低级）！】
当最后一只尸蛾被吞噬干净，秦夜满足地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灵魂力量的再次暴涨。
这场意外的遭遇，对他而言，无异于一次丰盛的加餐。
解决掉麻烦之后，他继续上路。
终于，在不知又向下了多深的距离后，他的耳边，传来了一种奇异的、低沉的轰鸣声。
那不是水流的声音，也不是风声，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亿万颗石子在相互摩擦、碾压的宏大声响。
他攀上一处由神明脊椎骨构成的断崖，向前望去，整个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了。
一条无法形容其宽广的“巨河”，横亘在下方的深渊之中，缓缓地、坚定地流向未知的远方。
河中没有一滴水，奔涌流淌的，是无穷无尽的骸骨！
小到指甲盖大小的骨片，大到如同山峰一般的巨兽头骨，全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裹挟着，在这条“河”中相互碰撞、挤压、摩擦、碾碎。河面上，因为剧烈的摩擦，甚至不时迸发出惨白色的火花。
无数细碎的神性光点，在白色的骨河中起起伏伏，如同磷火，那是无数神明陨落后，连最后一点灵性都要被彻底磨灭的悲哀景象。
这就是……骸骨长河！是神明的终极坟场，是连死亡本身都会被再次碾碎的地方。
秦夜仅仅是站在断崖上，就能感觉到一股锋锐无匹的磨蚀之力扑面而来，让他体表的龙鳞之肤都发出了轻微的刺痛感。
他强忍着不适，催动混沌灰眸，视线穿透了那奔涌的骨流，搜寻着河床的深处。被遗忘者的地图烙印在他的灵魂中，让他有了一个大概的方位。
就在这时——
“轰！！！”
骸骨长河的中央，猛地炸开一团巨大的浪花，无数巨大的骸骨被抛上高空。
紧接着，一只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巨大的、惨白色的手掌，猛地从河中伸了出来！
那只手掌太大了，仅仅一根手指，就比秦夜之前见过的山脉般的指骨还要庞大。
它的表面并非血肉，而是一种如同白玉般的未知材质，上面刻满了古老而扭曲的符文。
尽管被河水冲刷了万古，但依旧散发着一股不朽不灭、要将苍穹都抓在手中的恐怖气息！
“哗啦啦——”
数十条由纯粹的金色法则之力凝聚而成的巨大锁链，死死地缠绕在这只巨手之上，将它与河床深处紧紧相连。
法则锁链上，光明神力流转，散发着神圣、威严、不容侵犯的气息，正与巨手散发出的混沌之力剧烈对抗。
巨手仿佛是在挣扎，它向上伸着，五指猛然收紧，握成了一个拳头！
就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一股纯粹的、蛮不讲理的、足以撕裂一切的力量波动，瞬间横扫而出！
原本在河岸边游弋、伺机捡拾神骸碎片的几头体型庞大的深渊生物，在这股波动面前，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躯就在瞬间被无形的力量碾成了肉糜，融入了骸骨长河之中。
“找到了……”
秦夜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但他的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咧开，露出了一个极度贪婪而疯狂的笑容。
他体内，那颗与他共鸣的巨人之心，在见到这只手的瞬间，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剧烈跳动，仿佛在欢呼，在呐喊，在催促他……
去，拿回属于你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