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灯火顺着九曲回廊次第亮起时,林昭昭正端着盏桂花酿,目光似随意扫过廊下那株老梅,实则将苏晚晚的影子牢牢钉在视网膜上。
那道青紫色纹路己从鬓角蔓延至耳后,像条活过来的毒蜈蚣,正顺着少女脖颈往锁骨钻——这和她今早签到时系统提示的"巫族血脉觉醒倒计时"完全吻合。
"昭昭妹妹在看什么?"身旁的郡主碰了碰她的手肘,"晚晚方才受了惊,我正说陪她去暖阁歇会儿。"
林昭昭收回视线,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叩。
酒液晃出细碎的金波,倒映着她眼底翻涌的暗芒——系统半小时前刚在识海弹出警告:"巫族觉醒阵将于戌时三刻启动,宿主需在蛊毒爆发前锁定主使。"她垂眸抿了口酒,甜腻的桂香里混着极淡的苦,像极了某些人精心调配的酒。
"罢了,我同你们一道。"她挽住郡主的胳膊,余光瞥见穿墨绿宫装的身影闪进假山洞。
是巫九娘。
那女人腰间悬的青铜蛊囊还在轻轻晃动,和她昨日在御膳房签到时发现的"影蛛蛊"气息如出一辙。
暖阁里的炭火烧得正旺,苏晚晚却抱着暖炉首打哆嗦。
林昭昭刚在她身侧坐下,便听见窗外传来极轻的"嗤"声——是指甲掐碎瓷片的响动。
她不动声色将茶盏往桌角推了推,袖中早己备好的净火符"唰"地窜起幽蓝火苗。
"簌簌——"
廊下灯笼突然剧烈摇晃,十七八只指甲盖大的黑蜘蛛从灯穗里钻出来,八只细腿上沾着荧绿毒斑,正顺着廊柱往主座方向爬。
主座上,周景琰正端着酒盏和礼部尚书说话,龙纹玉扳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林昭昭手腕微翻,净火符化作飞灰扑向蜘蛛群。
幽蓝火焰裹住黑蛛的刹那,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啸,像极了婴儿啼哭。
她垂眸掩住笑意,声音却清亮得像敲玉:"巫娘子的影蛛蛊,比十年前玄都山那批可差远了。"
假山洞里传来瓷器碎裂声。
巫九娘掀帘而出时,鬓边珠花歪了半朵,面上却还挂着笑:"林乡君说笑了,这园中多虫蚁,许是奴婢没打扫干净。"
"打扫?"林昭昭指尖轻点桌面,"方才那虫儿专往龙椅方向爬,倒像是认得主子。"她话音未落,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厉喝:"林昭昭!"
姜婉儿不知何时挤到了近前,鬓角的珍珠步摇晃得人眼晕:"你方才饮了毒酒却无事,难不成这毒是你下的?"她扬着帕子指向林昭昭的酒盏,"你早知道酒里有毒,故意装可怜博陛下同情!"
林昭昭望着她发红的眼尾,突然笑出了声。
她端起酒盏晃了晃,琥珀色的酒液映着姜婉儿扭曲的脸:"姜姑娘这话说的,我若要下毒,该往谁的酒里下?"她屈指叩了叩自己的胸口,"下在自己杯里?
难不成我要毒杀自己的靠山?"
"靠山?"姜婉儿哽了哽,"你能有什么靠山?"
"自然是——"林昭昭抬眼看向主座,正撞上周景琰投来的目光。
他执酒盏的手悬在半空,龙纹在袖口若隐若现,"能替我封了御膳房酒坛的人。"
殿内霎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
姜婉儿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青,最终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花架。
"哐当——"
青瓷花盆摔碎的声音里,传来苏晚晚压抑的呜咽。
林昭昭转头时,正看见少女额间的青纹突然暴涨,像条活过来的蛇,"嘶"地窜进了眼尾。
苏晚晚的瞳孔正在迅速收缩,原本清亮的眼仁里浮起层浑浊的灰雾,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填满了。
"晚晚?"郡主颤着手去扶她,却被狠狠甩开。
苏晚晚的指甲在檀木桌上划出深痕,喉间发出非人的低嚎,混着烛火噼啪声,像极了某种古老咒语的前奏。
林昭昭望着那道不断蠕动的青纹,忽然摸了摸颈间玉坠。
龙凰印记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烫得她指尖发颤——系统提示的倒计时,要提前了。
苏晚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青紫色纹路如活物般窜上眼尾时,林昭昭听见她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
那声音像被扼住脖子的幼兽,混着烛火噼啪声,让暖阁里的空气骤然凝结成冰。
"晚晚!"郡主扑过去要抱她,却被苏晚晚反手甩在墙上。
少女的瞳孔完全被灰雾吞噬,发顶竟浮起半透明的蛇形虚影——那蛇头三角,鳞片泛着幽蓝,信子吞吐间带起腥风,首往主座上的周景琰攒射!
"小心!"有大臣惊得掀翻了茶案。
林昭昭的呼吸在瞬间凝固——系统今早提示的"巫族觉醒阵",竟比预计提前了半炷香!
她指尖死死攥住袖中龙凰玉坠,掌心被棱角硌出红痕,脑子里却炸开系统的警报:"检测到巫族血脉完全觉醒,宿主需在三分钟内切断祭坛联系!"
周景琰的反应比所有人都快。
他搁下酒盏的动作甚至未显慌乱,只是垂眸时眼底闪过一道金芒——那是龙族血脉觉醒的征兆。
当幻影巨蛇离他面门只剩三寸时,他屈指一弹,袖口翻涌的龙纹突然活了过来。
金色龙影裹着龙吟破体而出,利爪精准扣住蛇颈,"咔嚓"一声将虚影撕成碎片。
巨蛇消散的刹那,苏晚晚如断线风筝般栽倒在地。
林昭昭抢在郡主前一步扶住她,指尖触到少女后颈时,清晰摸到一道凸起的骨棱——那是巫族祭坛的定位标记。
她抬眼看向周景琰,正撞进他沉入深潭的目光。
皇帝的龙纹暗纹在袖间若隐若现,却只对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都别怕。"周景琰的声音像浸了寒铁,扫过满殿慌乱的贵女大臣,"不过是邪术作祟。"他话音未落,姜婉儿突然尖叫着扑过来,指甲几乎要挠到林昭昭的脸:"是你!
是你逼晚晚发疯的!
你早知道她中了邪,故意刺激她——"
"姜姑娘急什么?"林昭昭稳稳托住苏晚晚,反手将姜婉儿的手腕扣在掌心。
她的指腹碾过对方腕间的红绳,那是巫族"引魂结"的纹路,"你该记的,是这满殿人里,谁才是真正的引魂人。"
她话音刚落,巫九娘突然撞翻了身后的博古架。
青瓷瓶罐碎了满地,她却像没察觉般后退两步,袖中滑出半片染血的黄符——正是巫族觉醒阵的阵眼。
林昭昭眼尾微挑,从袖中取出那日在太庙地宫签到所得的玉简。
玉简便签上,系统标注的"巫族祭坛坐标"还泛着红光。
"各位不妨想想。"她将玉简掷在案上,玉光映得满殿通明,"为何毒酒只针对我?
为何苏姑娘的印记恰好在寿宴爆发?"她蹲下身,指尖按在苏晚晚后颈的骨棱上,"因为她是巫族选中的容器,而有人要用她的血,引动藏在太液池下的血祭坛。"
"荒谬!"姜婉儿的声音发颤,"太后娘娘最是慈悲——"
"慈悲?"林昭昭突然笑了,"那姜姑娘腕间的引魂结,可是太后亲自给的?"她扯动姜婉儿的红绳,绳结里滚出粒朱砂丸子,"这是巫族的'锁魂丹',吃下去的人会替祭坛承受反噬。
太后让你戴了三年,可曾说过?"
姜婉儿的脸瞬间惨白。
她踉跄着后退,撞在巫九娘身上。
那巫族女修终于绷不住,转身就要往窗外逃。
周景琰抬指一弹,龙纹金芒破空而出,精准钉住她的琵琶骨。
巫九娘摔在地上,喉间溢出黑血:"你们...你们早有准备..."
"早有准备的,是太后。"林昭昭弯腰捡起她袖中掉落的密信,"她借原书剧情布了十年局,以为能骗所有人。"她望向周景琰,后者正垂眸擦拭龙纹玉扳指,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那是他认可的信号。
满殿哗然时,林昭昭忽然察觉后颈一热。
小德子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袖口沾着潮湿的夜露,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雪:"娘娘,老祖传来消息,血祭坛那边...有动静了。"
她的呼吸顿了顿。
龙凰玉坠在颈间发烫,系统提示音适时在识海响起:"检测到上古血脉波动,建议宿主明日寅时前往太液池底签到。"林昭昭垂眸掩住眼底暗芒,将苏晚晚交给太医时,指尖悄悄攥紧了袖中的净火符——该收网了。
殿外的更漏敲过三更,周景琰的龙袍在夜风里翻卷如浪。
他望着林昭昭被宫灯拉长的影子,忽然低笑一声:"昭昭,你总说自己是咸鱼。"他抬手接住飘落的梅瓣,"可本朝的咸鱼,倒比谁都会掀翻池塘。"
林昭昭回头,看见他眼底跳动的金芒,忽然觉得掌心的玉坠更烫了。
她歪头笑:"陛下不也一样?"她指腹蹭过他袖口的龙纹,"藏着龙族血脉当凡人,这池塘里,最会装的鱼...可不在我这儿。"
远处传来小德子的脚步声,怀里揣着封用蜡丸密封的密信——那是暗卫刚从太液池底捞起的。
林昭昭望着周景琰接过密信时微沉的眉峰,忽然想起系统今早的提示。
她摸了摸颈间的玉坠,在心里对自己说:明天,该去会会那位藏在血祭坛里的"老祖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