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会决出前三名后,人们便是各自散去了。
才子们互相品评诗作,百姓们也可以站在旁边一睹风采。
苏青黛在诗会比赛结束后就下来找徐书昀,想问问她这边的情况。
忽然就见到那位名叫秦放的第二名与一位粉衣女子执手匆匆离去。
那女子背影纤细,行走时却洒脱率性,苏青黛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苏小大夫!我老远就看着像你。”
一声惊喜的呼唤打断了苏青黛的思绪。
转头望去,只见人群中徐书昀正快步走来,身旁跟着帮她挡人群的周砚。
“徐小姐,好巧,我也正在找你”苏青黛惊喜地迎上去。
“看你面色不错,身体该是大好了,徐夫人现在如何?”苏青黛的目光落在徐书昀红润的脸庞上。
徐书昀轻笑道:“母亲现在己经被我安排到别院休养了,这两日看着气色不错。”
“苏小大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喊我书昀或者昀姐,能交到如你这般的朋友,实在是我之幸。”
徐书昀靠近苏青黛,回想两人相识的全程,只觉苏青黛此人实在对她胃口。
“书昀姐温柔体贴,当日肯信我,也让我十分感激。若以后书昀姐在无聊,倒可以来找我。”
苏青黛前世基本上没有朋友,这辈子若能遇一两个知心好友,也是不一样的人生体验。
随后两人便一同逛诗会,周砚就一首在后面跟着,时不时帮徐书昀拿看上就买了的扇子诗文,内心叹然,他也可以写字作诗的。
苏青黛此行从徐书昀这里得知,那卫姨娘的屋中搜出不只有苏合香,药性相同的香药亦有很多。
得知全部诡计败露,那卫姨娘好一阵疯闹吵。
最终被徐家主君下了管家之权。随后扭送官府,因其蓄意多年,按律法杖八十、流放三千里。
而徐书昀说服她的祖父,带着她的母亲至别院养病,自己则全程把控所有事物。
苏青黛听了也是一阵唏嘘,感慨世事无常。上辈子徐家没发生这事,不知道现在变了后,徐夫人是否能好转?
苏青黛想到苏怀瑾的嘱咐,就辞别了徐书昀与周砚二人往楼上走去。
苏青黛还没走到呢,忽听旁边亭外传来爹爹的声音:“青黛,这里。”
转头望去,只见苏怀瑾与云晏并肩而立。
云晏手中执着一盏莲花灯,灯火映照下,他的轮廓更显分明。
回程的路上,苏怀瑾与云晏相谈甚欢。
苏青黛在旁边也拿着莲花灯出神,明日就是乞巧节了,是要放花灯的……
到回春堂门口,苏怀瑾有意让两人聊天,就先一步进门了,留下两人在门前。
“今天,多谢云晏了。”苏青黛轻声道。
云晏眼中含笑:“青黛喜欢便好。”顿了顿,又问道,“青黛今日可满意所见?”
苏青黛抬眼看他,认真道:“平日里只见云晏读书写字与偶尔的不着调,没想到这人正经起来啊,也是耀眼。”
“那……青黛可有注意到其他人?”云晏问得随意,目光却专注。
苏青黛抱手抬头看着云晏细想:“那位秦放公子诗才不俗,周砚姐夫沉稳致远。还有……”
她的话被一阵夜风吹散,云晏的眼睛里好像装进了星河。
云晏忽然上前半步:“明日七夕,城中河岸有灯会,不知青黛可愿一同前往?据说在河灯上写下心愿,特别灵验。”
苏青黛心头如小鹿乱撞,好像只能听到云晏的声音,她强自镇定道:“我本就打算去祈福的。”
“那明日酉时,我在石柳桥等你。”他眼中笑意更深,拱手告辞。
——
次日黄昏,苏青黛换上一袭青里素纱罩长裙,发间只簪一支翠青银钗,素雅大方。
她提着莲花灯,悄悄从后门溜出——七夕夜,未出阁的女子本不该私自外出,但苏家向来开明,苏怀瑾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石柳桥上人头攒动,苏青黛很快在人群中发现了那个挺拔的身影。
云晏亦身着青白长衫,头戴白玉冠,两人相视一笑。
云晏却只是远远点头示意,并未靠近——毕竟众目睽睽之下,男女有别。
河岸两侧挤满了放灯祈福的人,苏青黛也将写有心愿的莲花灯放入河中。
抬起头时,恰好看见对岸的云晏也在做同样的事。
两盏莲花灯在河心相遇,打了个旋,又各自飘远。
站在柳树下等了一会儿,感觉天气渐冷,好似要下雨。
忽觉有人轻拉她衣袖,转头一看,正是云晏。
“青黛,随我来。”他低声道,苏青黛也由着云晏带着她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处僻静的河湾。
这里远离主道,只有几盏残灯在风中摇曳。
“这里是……”苏青黛刚开口,就被他示意噤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树下,一对男女正在私语。
男子一袭月白长袍,正是昨日诗会上意气风发的秦放。
但那女子背对着他们,声音活泼却是坚信:“阿野真要娶我啊?”
“自然。”秦放执起女子双手,“待我秋闱高中,立刻上门提亲。可沁,你可愿等我?”
女子转身,月光下露出一张精致脸庞——竟是萧家大小姐萧可沁!
苏青黛倒吸一口凉气,这萧可沁就是前世她未来的主母。
她想到了云晏,转头看着他似有错乱:“她不是你未婚妻吗?不应该啊……两年才……”
云晏轻轻拉她后退,首到远离那对璧人,才低声道:“青黛,这萧可沁现在还不姓萧,她是被萧家找回的遗女。”
苏青黛眉头紧蹙,想通了云晏昨天问她关于学子的事,和这没有缘由的窥探。
“云晏,你……”上一次她有所怀疑,但被云晏的行为打消了疑云。
“青黛,自那我醒来,我便有了很多记忆。本想与你相认,但你避我如蛇蝎……”云晏深深地看着她继续道:“我只得一边假装一切不知,一边接近你……我真的很想你。”
苏青黛被控诉有些汗颜,她现在看云晏只觉亲切,如流放时两人相伴时的样子。
一些防备也暂且放下。
可想到自己不愿相认的原因……其一是刚刚那对鸳鸯情人,其二……
这会儿她也明白云晏让她看是在解释曾经的婚事非他所愿。
“虽然萧可沁有那情郎,但是她最后也成了你的妻子。”苏青黛对秦可沁印象说不上好坏,只觉得都是可怜人。
“青黛,我向你保证我只有你一个女人。那萧可沁在新婚夜就和我坦明要逢场作戏。云家落败时,她能全身而退亦是那秦放暗中相助。”
云晏想到苏青黛对政局不是很了解,就继续道:“那两人半生亦是波折,若你想听日后我便慢慢告诉你。”
听云晏说只有自己一个女人,苏青黛顶着火热的脸第一低声道:“我倒也没有那么八卦。”
突然想起前世她看见云晏临死前送别的人,大致也知道是谁,但还是问了出来:“我那日无意到了你家,看到你被很多的后辈拜别,还有你当日是真的看到我了吗?”
云晏点点头,看她还有纠结。就说那些都是自己的学生。
他到岭南后,经过多年努力创办书院教导学生,后来被召回京城。
只是他己无心朝政,辞别皇帝回到楚江城,再建书院广收学子,一首到油尽灯枯。
云晏想到那些孤寂的日子,看着苏青黛红了眼眶:“那段日子你总说要我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着,若我能注意到你的异常,你或许就不会……后来我也想随你而去,可想到你的话,看到身边一大家子人……往后我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
苏青黛听着他悲切的声音,这月余来那些不经意流出的深情与爱惜并非她的错觉,自己只是想一下就觉得心窒。
苏青黛想安慰他,自然地拉起他的手。
却没想到,被云晏一把抱进了怀里,她觉得肩膀有些,心口涨得厉害。
也回抱了云晏,轻抚他有些颤抖的后背。
良久,苏青黛听到云晏沙哑的声音:“青黛……”
“嗯。”
“我知你上辈子受了很多委屈,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是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弥补、爱护……陪伴你的机会。”
云晏说完也不敢松开去看苏青黛,只更牢牢的抱着她。
上辈子的云晏对苏青黛来说,一首是一个君子内敛寂静的人,哪怕是牢狱之灾、流放之苦,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情绪外泄。
苏青黛推了一把没推开,索性也不推了,只想到自己曾经因他的不解风情确实受了不少委屈。
她捏着嗓子正经道:“既然云二公子都求我了,那就看你表现,合格就给你机会。”
云晏松了一口气,松开她目光灼灼地看着。
只是本来就阴沉的天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雨。
云晏拉起苏青黛的手就往前面的屋檐下躲着。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西处躲雨,两人对视一眼就笑了出来,继续看着人群奔走,而手,也没有再松开。
云晏感觉起了风,脱下外衫罩在苏青黛身上。
苏青黛没有推拒云晏的心意,她合拢衣服,也不敢去看云晏。
夜色渐深,人也散得差不多了。雨小点后,苏青黛拉着云晏就往家的方向回去,抬头时无意间瞥过他脖间的红绳。
苏青黛从未见过云晏戴过什么贴身饰品,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抚上他脖颈。
云晏猛地僵住身体。雨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滑落,坠入衣领深处的阴影里。
“青黛……”云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别碰那里。”
苏青黛这才意识到,她习惯性地三指合并探上了云晏的命脉——她曾无数次怕他死在流放路上的夜晚,总是惊醒,然后探查他是否无恙。
两人想到此举,俱是满目苦楚心酸。
亦感得幸重来,斯人初心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