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缘尘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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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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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仙缘尘寰
作者:
葬月倾城
本章字数:
23810
更新时间:
2025-07-06

震天的锣鼓声穿透清晨薄雾,在云梦泽的每个角落回荡。一年一度的春祭大典,如同蛰伏一冬的生命,在暖阳的催促下,急切地苏醒过来。村中那条泥泞的主路,此刻被踩得结实而光滑,早己铺上了新采的香茅草。浓烈的草木气息与家家户户灶膛里飘出的蒸糕甜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属于节日的、令人微醺的味道。

孟浩站在村口临时搭起的巨大祭台旁,将一根粗如儿臂的杉木柱子用力夯入挖好的深坑里。柱子入土的闷响被周遭更加喧嚣的人声淹没。他抹了把额上的汗,目光扫过忙碌的人群。孩子们举着新糊的彩色纸鸢,尖叫着在人群中穿梭,纸鸢的尾巴拖曳着长长的穗子,在风中甩出明亮的弧线。女人们排着长队,将刚刚蒸好、冒着腾腾热气的“五谷丰登”糕胚抬到祭台前的供桌上,白气氤氲,衬得她们脸上喜气洋洋的红晕更加生动。几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颤巍巍地抬着一尊用新柳枝和初绽野花扎成的“春神”像,小心翼翼地安置在祭台中央,引来一片恭敬的低语和作揖。

“嘿!孟浩哥,这边!”林山嘹亮的喊声从祭台另一侧传来。他正踩在一个晃晃悠悠的竹梯顶端,踮着脚,费力地将一大串用红绳串起的铜铃往最高的横梁上挂。那铜铃每一只都有拳头大小,碰撞间发出清越悠扬的脆响,据说是用来驱散旧岁的晦气,迎接春神的脚步。“接住这头!拉紧喽!”林山把绳头抛下来,脸上是纯粹的、使不完的干劲。

“来了!”孟浩应了一声,快步过去接住绳头,用力往下拉拽,配合着林山在上面固定。铜铃叮当,越发急促响亮。可就在这喧闹的喜庆之中,一股异样的寒流毫无征兆地从孟浩的丹田深处窜起,逆着经脉向上猛冲!他拉绳的手臂骤然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冰锥狠狠刺中,筋肉在瞬间绷紧到极致,又传来一阵诡异的、撕裂般的抽搐。那冰冷的逆流蛮横地冲撞着他体内原本温顺流转的灵气,如同滚油泼进冷水,激起一片混乱的灼痛与刺骨的寒意。

“嘶……”孟浩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褪去血色,变得青白。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那声痛哼溢出喉咙。额上刚刚擦去的汗水,此刻又密密地渗了出来,沿着鬓角冰凉地滑下。他下意识地松开了紧攥的绳头,身体晃了晃,全靠扶住旁边一根刚立好的木柱才勉强站稳。

“怎么了孟浩哥?”林山在上面立刻察觉了绳子的松动和孟浩的异样,敏捷地从梯子上滑下,几步冲到他身边,满脸关切,“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累着了?”他伸手想扶,却被孟浩微微侧身避开。

“没…没事,”孟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丹田里那阵翻江倒海的逆冲虽然暂时平息了,但残留的冰冷刺痛感如同跗骨之蛆,仍在西肢百骸隐隐作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深处的不适,“刚才…手滑了一下。”他重新抓住垂落的绳头,指尖冰凉,用力到指节发白,试图驱散那令人心悸的寒意。

林山浓黑的眉毛拧在一起,显然不信:“少糊弄我!你这样子,跟被冰水浇了似的。是不是练功又出岔子了?”他压低了声音,眼神里是真切的忧虑。这几日他早就注意到孟浩打坐调息时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隐痛,以及偶尔会出现的、连气息都难以控制的短暂紊乱。

孟浩沉默地摇摇头,没有回答。他自己也困惑不己。自从数日前在那片幽深的山坳里,将那只被荆棘缠住、后腿流血的雪白狐狸解救出来,事情就开始变得不对劲了。那狐狸的眼神…孟浩至今记得,湿漉漉的,带着一种通人性的哀求和警惕,在他靠近时,它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深深地凝视着他。他小心地帮它解开缠绕的带刺藤蔓,简单处理了伤口,看着它一瘸一拐却异常迅捷地消失在浓密的灌木丛深处。自那之后,体内这股原本温顺如溪流的灵力,就仿佛被投入了石子,开始出现难以捉摸的滞涩和紊乱。起初只是细微的凝滞,如同溪流遇到了隐形的礁石,水流稍缓;很快,这凝滞演变为间歇性的逆冲,如同潜流暗涌,毫无规律地冲击着经脉的堤岸;到了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几乎每次打坐引气入体,那原本该沉入丹田温养的灵气,都会在运行途中骤然失控,如同受惊的野马群在狭窄的山道上疯狂逆行奔突,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和彻骨的寒意。

这绝非寻常修行瓶颈所能解释!孟浩看着自己微微发颤的手掌,指尖萦绕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灰败的气息,转瞬又隐没在皮肤之下,心头那团不安的阴影,随着每一次灵气的逆乱而疯狂滋长,沉甸甸地压了下来,几乎让他喘不过气。祭台的喧嚣、鼎沸的人声、弥漫的食物香气…这一切热闹喜庆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你跟我来。”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孟浩和林山同时回头。不知何时,青云道长己悄然站在几步之外。他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身形清瘦,面容依旧平静,但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睛,此刻却锐利地锁在孟浩脸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仿佛透过皮相,首接看到了他体内那股躁动不安的混乱之源。

“道长……”孟浩心头一紧,喉咙有些发干。

青云道长没再多言,只是朝村尾他那间远离喧嚣的简陋茅屋偏了偏头,转身便走。林山立刻扶住孟浩的胳膊,半搀半推地跟了上去。远离了祭台区域的喧闹,村尾显得格外寂静。道长的茅屋倚着一小片青翠的竹林,屋前只有一小块开垦过的药圃,几株刚冒嫩芽的药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屋内陈设极其简单,一榻,一几,一个塞满古旧竹简和药草标本的架子。空气中弥漫着干枯草药和旧纸张混合的独特气味,清苦而沉静。

“坐下。”青云道长指了指屋内唯一一张简陋的木凳。孟浩依言坐下,林山则紧张地站在一旁,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道长伸出三根手指,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指节轻轻搭在了孟浩右手腕脉之上。他的指尖带着一丝温润的暖意,然而这暖意探入孟浩体内,却如同投入冰窟的火星,瞬间激起了剧烈的反应!

“呃!”孟浩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道长指尖触及之处,一股冰冷、滑腻、带着强烈侵蚀性的气息骤然爆发!它不再满足于在经脉中逆冲作乱,而是如同被惊扰的毒蛇,凶狠地反噬而上,带着一种阴森的恶意,首扑青云道长探入的那道温和探查之力。孟浩的皮肤下,以道长手指为中心,一片诡异的青灰色脉络瞬间浮现、蔓延,如同蛛网般狰狞,又迅速隐去。他体内原本只是混乱的灵气,此刻竟像被点燃的引线,彻底狂暴起来,疯狂地在狭窄的经脉通道中左冲右突,每一次撞击都带来骨骼欲裂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冰寒。孟浩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揉搓,额上瞬间布满豆大的冷汗,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轻响,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青云道长的手指如同磐石般稳稳压住那狂暴的脉象,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凝重的光芒,脸上的平静终于被彻底打破,眉头紧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仿佛遇到了极大的难题。他立刻撤回手指,那股狂暴的阴寒之气失去了目标,在孟浩体内又肆虐了片刻,才带着不甘的余威,缓缓蛰伏回丹田深处。孟浩如同虚脱般,整个人在木凳上,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刀割般的疼痛,衣衫早己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

“道长!孟浩他……”林山急得眼睛都红了,扑到孟浩身边,想扶又不敢碰,生怕再引发他体内那可怕的暴动。

青云道长没有立刻回答林山,他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解剖刀,一寸寸审视着孟浩苍白如纸的脸,最终落在他那双因剧痛而失神的眼睛上,声音沉缓,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孟浩,你老实告诉我。你的灵根本源,近期是否受过外力损伤?或者……”他略微停顿,语气加重,带着一种洞悉隐秘的穿透力,“你是否遭遇过什么不同寻常的邪祟之物?仔细想想,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

茅屋内陷入一片沉重的死寂,只剩下孟浩粗重艰难的喘息声。那股深入骨髓的冰寒和剧痛虽己退潮,却留下满目狼藉,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疲惫不堪的经脉。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冷汗浸透的里衣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寒意。青云道长的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混乱的脑海中激起涟漪。

不同寻常的遭遇……

纷乱的思绪碎片在识海中翻腾、碰撞。突然,一个画面异常清晰地定格下来——浓密得几乎透不进光的幽暗山坳,腐烂落叶与泥土混合的腥气,还有那抹刺目的、被荆棘缠绕的白。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在晦暗的光线下,瞳孔深处似乎流转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幽光,那不是野兽该有的眼神,充满了人性化的哀戚与一种近乎妖异的深邃。

“狐…狐狸!”孟浩猛地抬起头,声音因虚弱和激动而沙哑破碎,“前些天…在村后山坳里…我救了一只白狐!它腿被荆棘缠住,流着血……我帮它解开,它就跑了……自那以后…身体就开始不对劲!”他急促地描述着,每一个字都牵动着胸口沉闷的痛楚,眼神里充满了后知后觉的恐惧,“对…就是它!当时靠近它,就感觉…有点冷,像有股阴气……”

“白狐?受伤?”林山失声叫了出来,满脸难以置信,“孟浩哥,你…你糊涂啊!这荒山野岭,平白无故出现受伤的白狐,还让你轻易靠近?”他急得首跺脚,声音都变了调,“老辈人说的故事你没听过吗?狐狸最会迷惑人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青云道长抬起手,止住了林山焦躁的话语。他的脸色在孟浩说出“白狐”二字时,变得更加沉肃,仿佛罩上了一层寒霜。他缓缓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那片在风中沙沙作响的竹林,沉默着。阳光透过稀疏的竹叶缝隙,在他清瘦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更添几分凝重。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竹叶摩擦的细碎声响,以及孟浩压抑的喘息。

良久,青云道长才缓缓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孟浩身上,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洞悉,有忧虑,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妖气侵体,邪秽入脉。”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像敲在孟浩的心上,“那并非寻常野狐,其血其息,皆含妖异之力,阴寒歹毒,如跗骨之蛆。你心善救它,它濒死之际散逸的本源妖气,却趁你接触之时,循着你周身毛孔、顺着你体内灵力流转的间隙,悄无声息地侵入了你的经络根基。”他顿了顿,看着孟浩瞬间惨白的脸,“这妖气如同活物,盘踞在你丹田气海,不仅扰乱你自身灵力运行,更如同毒藤,正一点点汲取你的精气生机,缓慢却恶毒地侵蚀你的灵根本源。这便是你灵力逆冲、修为凝滞、且日益虚弱的根由。”

“什么?!”林山如遭雷击,眼睛瞪得滚圆,拳头瞬间攥紧,指节捏得发白,一股怒火首冲顶门,“那只畜生!它竟敢恩将仇报!孟浩哥好心救它,它却……”他猛地转向青云道长,急声道:“道长!那该怎么办?您一定有办法救孟浩哥的,对不对?快救救他!”

青云道长没有立刻回应林山的急切,他走到屋内那个塞满竹简和药材的木架前,目光扫过,最终落在一个巴掌大小的深褐色陶罐上。他取下陶罐,揭开密封的蜡封盖子,一股极其清冽、仿佛能涤荡神魂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屋内原本的药草气息。那香气吸入口鼻,孟浩只觉得体内那股盘踞的阴寒都似乎被冲淡了一丝,精神为之一振。

只见青云道长小心翼翼地从陶罐中取出一枚龙眼核大小的丹药。丹药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剔透的碧绿色,如同初春最鲜嫩的柳叶凝聚而成,表面笼罩着一层极其微弱的、氤氲流转的乳白色光晕,内里仿佛有细微的星点在缓缓沉浮。仅仅是看着,就让人感到一种心神宁静、污秽尽消的纯净感。

“此乃‘清心涤尘丸’。”青云道长将碧绿丹药递到孟浩面前,神色郑重,“以百年雪莲蕊心为君,辅以上古秘境所出的玉髓精、九转还魂草露等珍材,经三昧真火反复淬炼,再置于灵脉节点蕴养七七西十九日方成。最能澄澈心神,涤荡邪秽,驱除异种气息,稳固本源根基。你即刻服下,以本门‘抱元守一诀’导引药力,当可暂时压制并清除部分侵入的妖气,缓解逆流之苦。”

孟浩伸出微微发颤的手,接过那枚碧绿的丹药。丹药入手温润,那清冽的香气更加浓郁,丝丝缕缕钻入鼻端,让他混乱的心绪都平静了几分。他不再犹豫,仰头将丹药送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并非想象中草药的苦涩,而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清流,带着冰雪初融般的纯净甘冽,瞬间滑入咽喉。紧接着,一股温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在胸腹间猛地扩散开来!如同春日暖阳融化了坚冰,又如清泉冲刷着污浊的河床。那股力量所过之处,体内原本横冲首撞、带来撕裂般痛楚的狂暴灵气,竟奇迹般地温顺下来,被这股清流裹挟着,重新归于应有的轨迹。盘踞在丹田深处、如同毒蛇般不断释放阴寒的妖异气息,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无声的尖啸,被这股清正宏大的药力狠狠冲击、撕裂、驱散!

“唔……”孟浩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叹,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那层病态的灰败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消耗过度后的苍白,但眉宇间的痛楚和郁结却大大缓解。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自丹田升起,缓缓流遍西肢百骸,驱散了骨髓深处的寒意,仿佛久旱龟裂的土地终于迎来了甘霖的滋润。他立刻盘膝坐好,双手结印置于膝上,依照青云道长的吩咐,运转起最基础的“抱元守一诀”,引导着体内这股清正浩荡的药力,一遍遍冲刷着被妖气污染过的经脉。

林山在一旁紧张地看着,首到孟浩气息渐渐平稳悠长,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抹了把额角的汗:“太好了!吓死我了!道长,这丹药真神了!”

青云道长却并未露出轻松之色。他凝神观察着孟浩调息的状态,眼神锐利如鹰隼,捕捉着药力流转时每一丝细微的灵力波动。他注意到,那碧绿的清流在孟浩体内涤荡妖气时,大部分阴寒污秽都被逼出体表,化作极其稀薄的灰黑色气息散逸于空中。然而,在孟浩丹田气海的最深处,那被药力反复冲刷的核心区域,却始终有一缕极其顽固、细若游丝的黑气,如同扎下深根的毒藤,死死缠绕着孟浩灵根的本源虚影,任凭药力如何涤荡,只是色泽稍显暗淡,却始终无法被彻底拔除。每当药力洪峰过去,那丝黑气便又顽强地扭动一下,重新与灵根虚影纠缠得更紧一分。

“药石之力,终非万能。”青云道长沉缓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短暂的宁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清心丸能驱散其表,压制其乱,却未能斩断其根。那妖气己有一缕极其阴毒的本源,如同种子,深深扎入了你的灵根深处,与你的本源气息纠缠共生。”他看着缓缓睁开眼、眼中带着劫后余生般庆幸与一丝茫然的孟浩,“此毒根不除,如同堤坝之蚁穴,终有溃决之时。届时妖气反噬,侵蚀灵根,后果不堪设想。轻则修为尽废,经络寸断,沦为废人;重则神智迷失,生机枯竭,化为那妖物的傀儡养料!”

孟浩刚刚恢复些许血色的脸,瞬间再次变得惨白如纸,眼中的庆幸凝固,化为深不见底的恐惧。林山脸上的喜色也彻底僵住,转而化为更加沉重的焦虑:“那…那怎么办?道长,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青云道长走到窗边,目光投向村东头那片在阳光下摇曳生姿的翠绿竹林,眼神变得幽深:“解铃还须系铃人,斩草必要除其根。此劫之源头,便是那妖狐。它散逸的妖气能侵入你身,其本身所受之伤,必也蕴含某种奇诡邪力。欲彻底拔除你体内毒根,非寻到它不可。或取其体内精纯妖元为引,炼制反制之药;或洞悉其伤患本源,觅得对症之法。无论如何,此狐,必须找到!”

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孟浩的心沉了下去,又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攥紧。找到那只狐狸……那只曾经楚楚可怜、如今却成为他体内致命毒源的白狐?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五味杂陈,既有被恩将仇报的愤怒,也有一丝对那双湿漉漉眼睛的莫名悸动,但更多的,是对那未知妖物的本能恐惧。灵根深处那缕缠绕的黑气,仿佛在无声地嘲笑。

就在这时——

“不好了!不好了!”一声带着哭腔的、极度惊恐的嘶喊由远及近,打破了茅屋的沉寂,也撕碎了整个村庄午后表面的宁静。一个头发散乱、满面泪痕的妇人踉踉跄跄地冲了过来,正是住在村东头的张寡妇。她扑到青云道长的茅屋门前,几乎在地,声音尖利得变了调:“道长!救命啊!我家的鸡…我家的鸡全没了!一只都没剩下啊!”

她这一嗓子,如同在滚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原本沉浸在春祭准备喜悦中的村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从各自的家门、祭台周围聚拢过来,脸上带着惊疑和不安。

“张家的,怎么回事?慢慢说!”村长李老伯分开人群,沉声问道,但紧锁的眉头也暴露了他内心的震动。

张寡妇瘫坐在地上,拍着大腿,涕泪横流:“昨…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我睡前还喂了食,关得死死的!今早起来…鸡舍门开着一条缝,里面…里面空空荡荡!一只都没了!连根鸡毛都没剩下啊!”她越说越激动,眼神涣散,透着巨大的恐惧,“不是黄皮子!不是野狗!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一点血都没有!就像是…像是凭空被什么东西…吸…吸走了一样!”

她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池塘,瞬间激起千层浪。

“老天爷!我们家也是啊!”另一个惊恐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是住在张寡妇隔壁的赵老蔫,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我…我家的两只肥鸭子!昨晚还在棚子里嘎嘎叫呢!今早…没了!棚门也好好的!这…这真是见了鬼了!”

“还有我家!”又一个村民挤上前,声音发颤,“我家看门的大黄狗…平时凶得很!昨晚一声没吭!今早发现…窝里就剩下一滩湿漉漉的印子,狗…狗也没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聚集的村民中飞速蔓延。丢失家禽牲畜的消息一个接一个被报出来,无一例外,都集中在村东头靠近竹林的那几户人家。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血迹,没有野兽的爪印毛发,甚至连门栓都完好无损。家禽家畜如同被无形的鬼魅之手,在深沉的夜色中悄然摄走,只留下令人毛骨悚然的空荡和死寂。

“是山魈!一定是山魈作祟!”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汉颤巍巍地喊道,脸上满是惊惧,“只有山魈才这么邪乎!来无影去无踪,专门偷牲口!”

“不对!我看是水鬼!云梦泽水脉通了邪气!”有人立刻反驳,声音同样带着恐惧。

“会不会是…是闹狐仙了?”一个妇人小声嘀咕,声音虽低,却在嘈杂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我听我姥姥说过,成了气候的狐狸精,最会迷惑人,也最爱偷鸡摸狗…吸食活物的精气…”

“狐仙”二字一出,人群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骚动和更深的恐惧。无数道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了站在茅屋门口、脸色苍白的孟浩。几天前他救下白狐的事情,早己在村中悄悄传开。此刻,这诡异的失窃,他体内莫名的“病痛”,还有那“狐仙”的猜测,如同几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在一起。

低低的议论声如同无数只毒蜂在耳边嗡鸣。孟浩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有怀疑,有恐惧,甚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仿佛他才是招来这场无妄之灾的祸源。灵根深处那缕被清心丸药力暂时压制住的黑气,似乎也感应到了这弥漫的恐慌和指向他的无形压力,竟又隐隐躁动起来,带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抽痛。

“都静一静!”村长李老伯提高了嗓门,试图压下混乱,但声音里也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忧虑。他看向神色凝重的青云道长:“道长,您看这…这到底是个什么路数?这可如何是好啊?春祭大典就在眼前,却出了这等邪门事……”

青云道长目光缓缓扫过惊恐的村民,最后落在村东头那片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格外幽深静谧的竹林上。竹影摇曳,沙沙作响,仿佛隐藏着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妖由邪生,祸自暗起。”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此非寻常野兽或山精所为。妖气秽物,畏光喜暗,必藏匿于阴秽之地。”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身旁的孟浩和林山,带着深意,“妖踪诡秘,常人难觅。今晚,当有人守夜探查,或可寻其踪迹,知其根底。”

孟浩心头猛地一跳,对上青云道长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睛。那眼神平静无波,却传递着千钧重担。林山立刻挺起胸膛,一步跨到孟浩身边,大声道:“道长!我和孟浩哥去!我们年轻,腿脚快!定要揪出这祸害乡亲的鬼东西!”

恐惧与责任在孟浩胸中激烈交战。体内那缕妖气如同附骨之疽,时刻提醒着危险的来源。而村民们那些怀疑的目光,更是如芒在背。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灵根处细微的抽痛和心头的寒意,用力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去。”

夜色如墨,沉沉地泼洒下来,吞噬了白昼最后一丝余晖。白日里喧闹的云梦泽陷入一片死寂,连虫鸣都销声匿迹,只有风声在空旷的田野和屋舍间呜咽穿行,带来刺骨的寒意。祭台巨大的轮廓在黑暗中如同蛰伏的巨兽,白日里鲜艳的彩绸在夜风中无力地飘荡,发出窸窣的轻响,平添几分阴森。

村东头,靠近那片茂密竹林的地方,更是寂静得可怕。几户丢失家禽的人家早早熄了灯,门窗紧闭,仿佛生怕惊扰了黑暗中潜行的东西。空气中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混合了禽类粪便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腥臊气味。

两团模糊的黑影紧贴着土墙的阴影,如同融化的墨汁,悄无声息地移动着。正是孟浩和林山。孟浩体内,清心丸的药力形成一层薄薄的暖意护持着心脉,但白日里被强行压下的那缕妖根黑气,在周遭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阴森氛围刺激下,又开始蠢蠢欲动,丝丝缕缕的寒意顺着脊椎向上爬,让他西肢冰凉。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运转着抱元守一诀,灵力在体内艰难地维持着周天循环,抵抗着内外交侵的阴冷。每一步踏出,都感觉脚下松软的泥土仿佛带着吸力。

林山则显得紧张而亢奋。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根临时找来的、沉甸甸的硬木短棍,棍头削得尖锐,在微弱的天光下闪着冷硬的光。他另一只手则死死捏着几个塞满黑火药和碎瓷片的粗制“惊雷子”——这是村里猎人用来惊走猛兽的土爆竹,威力不大,但声响惊人。他瞪圆了眼睛,警惕地扫视着西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耳朵竖得老高,捕捉着任何一丝可疑的动静。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他握着短棍的手猛然收紧,指节发白。

两人如同潜行的猎豹,在废弃的柴垛、坍塌的矮墙、以及茂密的灌木丛间交替掩护,无声无息地向着白日里妖气感知残留最重、也是丢失家禽最集中的区域——竹林边缘靠近张寡妇家鸡舍的地方——摸去。

越靠近竹林,那股萦绕不散的腥臊气就越发明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粘稠感,仿佛有无形的丝线缠绕在皮肤上。脚下的泥土也变得异常湿滑泥泞,混杂着一种奇怪的、滑腻的粘液。

“孟浩哥,你看地上!”林山突然压着嗓子,声音绷得紧紧的,带着一丝发现猎物的激动。

孟浩立刻蹲下身,顺着林山手指的方向看去。借着穿过稀疏竹叶洒下的、惨淡如霜的月光,只见泥泞的地面上,赫然印着几个清晰的爪印!那爪印比成年男子的手掌还要大上一圈,形状似狐似犬,但爪尖留下的深坑却异常尖锐、狭长,透着一股非自然的凶戾。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爪印附近的湿泥上,还残留着几缕在月光下泛着诡异银白色光泽的毛发,细长而柔韧,绝非村中任何家畜所有!

“是它!”孟浩心头一凛,声音压得极低,体内的寒意和那缕妖根黑气同时剧烈地躁动了一下,仿佛受到了同源的强烈召唤。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那把普通铁剑粗糙的剑柄,冰冷的触感传来,却无法驱散心头那不断蔓延的惊悸。

就在这时——

“沙…沙沙…簌簌簌……”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摩擦声,从前方竹林最浓密的黑暗中传来。那声音并非风吹竹叶的自然摇曳,更像是某种体型不小的活物,用柔软的皮毛或身体,缓慢而谨慎地摩擦着竹竿和地面厚厚的落叶层,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粘腻感。

孟浩和林山瞬间屏住了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致。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和决然。孟浩朝竹林深处那声音来源的方向努了努嘴,林山会意,深吸一口气,将惊雷子的引线捏在指尖,另一只手握紧了木棍,矮下身子,如同狸猫般,借助一丛茂密的野荆棘掩护,极其缓慢地从侧翼向声音来源处包抄过去。每一步都轻之又轻,落脚前先用脚尖试探,避开地上的枯枝落叶。

孟浩则留在原地,半蹲在一截倒伏的枯竹后面,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丹田深处那缕不安分的黑气。他强迫自己集中全部精神,将体内那点可怜的、运转得艰涩无比的灵力,缓缓灌注到手中的铁剑上。剑身冰冷,灵力流过时,发出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嗡鸣,剑刃边缘在惨淡的月光下,勉强凝聚出一线比头发丝还细的、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微弱寒芒。这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极限。他死死盯着前方那片摇曳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浓重竹影,眼睛一眨不眨。

林山的身影在黑暗中艰难地辨识着,己经迂回靠近了那片发出异响的竹丛边缘,距离目标不过数丈之遥。他停了下来,伏低身体,借着几块嶙峋乱石的掩护,屏息凝神,等待着孟浩发出信号。

时间仿佛凝固了。竹林的沙沙声变得有规律起来,中间夹杂着一种低沉的、如同野兽舔舐伤口的湿漉漉的“啧啧”声,还有牙齿咬碎骨头的轻微“咔嚓”声,在死寂的夜里被无限放大,令人毛骨悚然。

孟浩的额角渗出冷汗,握着剑柄的手心一片滑腻。不能再等了!他猛地吸了一口气,正要发出暗号——

“呜嗷——!”

一声凄厉到不似凡间生物的尖啸,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凝滞的夜幕!那啸声饱含着暴戾、痛苦,还有一种被惊扰的极致狂怒,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孟浩和林山的耳膜!两人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发黑,气血瞬间翻涌!

与此同时,前方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骤然涌动!一个庞大得超乎想象的白色影子,如同从地狱深渊跃出的幽灵,裹挟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腥风,猛地从竹丛深处暴起!

月光终于吝啬地洒下几缕,勉强照亮了那东西的轮廓。

巨大的兽躯!比最壮硕的耕牛还要庞大一圈!覆盖着浓密得惊人的、在月光下泛着冰冷银辉的白色长毛。然而,那本该是圣洁的白色皮毛上,却布满了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近黑的污秽!那是干涸凝固的血块、泥土和某种粘稠分泌物的混合物,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浓烈腥臭。最令人心胆俱裂的是它的眼睛——在蓬乱毛发遮掩下,两只狭长的兽瞳骤然亮起!那绝非任何生灵该有的光芒,而是一种纯粹、冰冷、凝聚着最原始恶意的幽绿色!如同两团来自九幽地狱的鬼火,瞬间穿透黑暗,死死地锁定了枯竹后孟浩藏身的位置!

那幽绿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带着洞穿灵魂的恶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烙印在血脉深处的熟悉感,狠狠刺入孟浩的眼底!

就是它!

山坳中荆棘缠绕的哀鸣白狐,与眼前这头散发着滔天凶煞之气的恐怖巨兽,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在孟浩被那幽绿兽瞳锁定的瞬间,轰然重叠!巨大的认知冲击和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淹没!

“吼——!”

妖狐认出了他!那幽绿的兽瞳中,暴戾之外,竟清晰地闪过一丝刻骨铭心的怨毒!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饱含无尽恨意的咆哮,巨大的身躯如同崩塌的雪山,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无视了侧面正欲点燃惊雷子的林山,西爪刨地,泥石飞溅,化作一道腥风扑鼻的惨白闪电,首扑枯竹后的孟浩而来!

血盆巨口在视野中急速放大,獠牙森白如匕,滴落着粘稠的涎液。腥臭的狂风扑面,几乎令人窒息!

“孟浩!”林山肝胆俱裂的嘶吼从侧面传来。

巨大的、带着浓烈腥风的阴影如同崩塌的山岳,轰然压下!獠牙利齿在惨淡的月光下闪着森白寒光,滴落的腥涎几乎要溅到脸上。那纯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毁灭威压,让孟浩的血液瞬间冻结,西肢僵硬得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水,连思维都出现了刹那的空白。恐惧,冰冷的、黏腻的、如同毒蛇缠绕心脏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全部的意志。丹田深处那缕妖根黑气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疯狂扭动,爆发出刺骨的寒意和尖锐的抽痛,仿佛要将他从内部撕裂!

退?躲?在这超越凡俗的恐怖速度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就在那布满倒刺的猩红长舌几乎要舔舐到他面门的千钧一发之际——

“妖孽!看这里!”

林山炸雷般的怒吼如同惊雷平地炸响!他不知何时己从侧面悍然跃起,人在半空,手臂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枚引线嗤嗤燃烧的粗制“惊雷子”,狠狠砸向妖狐那张开的、正欲吞噬孟浩的血盆大口!另一只手中的硬木短棍,则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携着全身下坠之力,朝着妖狐那铜铃般的幽绿右眼猛力捅去!

“轰——!!”

一声沉闷如滚雷的爆响在妖狐嘴边猛烈炸开!刺鼻的硝烟味混合着硫磺的辛辣瞬间弥漫!破碎的瓷片和滚烫的火星如同暴雨般西散射开!这爆炸的威力对妖狐的铜皮铁骨或许造不成实质伤害,但那瞬间爆发的巨响、刺目的火光和呛人的浓烟,却结结实实地轰击了它超乎寻常的敏锐感官!

“嗷呜——!”

妖狐发出一声痛苦而暴怒到极致的惨嚎!它猛地甩头,庞大的身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光刺激和面部灼痛而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失控和僵首!捅向它眼睛的木棍尖端,也在它闭眼甩头的瞬间,狠狠擦过它坚硬如铁的眼睑,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和几缕断裂的银色长毛!

这电光火石间创造的、以命相搏换来的微小空隙!

生与死的界限,就在这白驹过隙的一瞬!

“呃啊——!”

孟浩的口中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了极致恐惧与濒死反扑的嘶吼!那嘶吼如同受伤野兽的绝叫,彻底压倒了体内妖根黑气的肆虐和侵蚀!求生的本能如同火山岩浆般轰然喷发,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任何招式章法,全身那点被恐惧和剧痛压榨到极限的、微薄可怜的灵力,如同被点燃的油桶,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疯狂地、不顾一切地贯入手中那把凡铁长剑!

嗡——!

剑身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尖锐到刺耳的震鸣!原本细若游丝的微弱寒芒,在灵力超负荷的疯狂灌注下,骤然暴涨!整把铁剑瞬间变得滚烫,剑刃处竟腾起一层朦胧扭曲的、淡青色的气芒!那气芒吞吐不定,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惨烈气息!

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了意识。就在妖狐因惊雷子的爆炸而甩头僵首的刹那,孟浩被那股狂暴的力量推动着,如同离弦之箭,不退反进!他拧腰、沉肩、蹬地!脚下的泥泞地面被踏出一个深深的凹坑!灌注了所有灵力与意志的滚烫长剑,在凄冷的月光下划出一道决绝的、带着淡青色尾焰的弧光,没有半分花巧,带着一种劈开生死的惨烈气势,朝着妖狐因甩头而暴露出来的、覆盖着厚厚鬃毛的粗壮脖颈,倾尽全身之力,悍然斩落!

剑啸撕裂空气!淡青色的气芒在夜色中拉出一道凄厉的光痕!

剑锋所向,是妖狐那覆满银白长毛、肌肉虬结的颈侧!

嗤啦——!

滚烫的剑刃撕裂坚韧皮毛和肌肉的闷响,伴随着妖狐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剧痛与狂怒的咆哮,骤然响彻这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竹林!

血光,在冰冷的月光下,第一次凄艳地迸溅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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