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逍露出难以言喻的惊喜，连左臂钻心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都仿佛被驱散了几分。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就在这时——
“搜！给老子仔细搜！那叛徒和妖女肯定就藏在附近！”
“云逍！滚出来！偷药贼！叛徒！”
“妈的，跑不远！血迹到这边就没了！肯定在这附近！”
云逍清楚分辨出，那是李二狗和王麻子的咒骂，还有其他弟子粗鲁的叫嚷，脚步声逼近，踩得积雪咯吱作响。
“这里有间茅屋！”
一个弟子声音像是发现猎物。
王麻子看了看门前那摊血迹，断定他们就在茅屋里。
“云逍！你这丧家之犬，带着你的妖女滚出来受死！偷了药还想跑？”
接着，一个低沉声音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不必聒噪。进门首接杀了。”
是吴长老！
这三个字如同无形的重锤，砸在云逍的心上。
首接杀了！吴老狗竟然连审问都省了，首接就要下杀手。
云逍脸上的惊喜瞬间凝固。
这些自诩正道的嘴脸，比幽冥殿的蚀骨虫还要恶心。
“吴老狗！”云逍愤怒至极。
他根本顾不上自己的伤势，用尽全身力气，从草堆上爬起来。
巨大的动作撕扯着左臂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布条，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
他踉跄着强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草堆旁，张开右臂，用自己同样伤痕累累的身体，将刚刚苏醒的凌雪护在了身后。
“别出来！”他急促地对身后的凌雪说道，“待在后面！”
凌雪在后面盯着云逍血迹斑斑而又单薄的背影，面无表情。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
那扇破木门，被蛮横的力量从外面踹开。碎裂的木屑混合着积雪西散开来。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大股雪花，瞬间灌满了整个破败的屋子。
门外，黑压压一片人影。
为首者，正是执法堂吴长老，他负手而立，那张棺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冷冷的杀意。
李二狗和王麻子一左一右，如同最忠实的恶犬，脸上挂着发现猎物的兴奋。
在他们身后，是七八个手持刀剑、身形相貌凶悍的外门弟子，为首的正是魁梧的肖长生。
云逍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喘不上气，无助感涌上心头。对方人多势众，他们俩伤痕累累奄奄一息，估计今天在劫难逃了。
“哼，果然在这里！”肖长生捏着拳头，奸笑道，“废物，这次看你还能往哪钻！”
吴长老目光扫过云逍，缓缓抬起枯瘦的手，不慢不急：“叛徒云逍，勾结魔道妖女，窃取宗门灵药，其罪当诛！妖女身中幽冥邪毒，乃祸乱之源，一并斩杀！杀！”
“杀！”肖长生第一个响应，脸上狞笑更盛，手中长剑嗡鸣，一步踏前。
其他几个外门弟子也纷纷亮出兵刃，凶神恶煞地朝着茅屋内涌来。
数道剑光，瞬间将那片狭小的空间彻底笼罩。
“慢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云逍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正道？！哈哈哈哈！好一个正道栖霞门！”
“见同门弟子受难，落井下石，逐出宗门是为正道？！”
“见无辜受难，见死不救，闭门驱赶是为正道？！”
“为求自保，污蔑构陷，不问青红皂白便要杀人灭口，这他妈就是你吴老狗口口声声的正道？！”
“你们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连幽冥殿的走狗都不如！幽冥殿杀人还图个痛快！你们杀人，还要给自己脸上贴张狗屁不通的‘正道’金皮！呸！恶心！！”
他的吼声带着血泪，字字诛心。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外门弟子，被他这突如其来充满悲愤的控诉震得动作一滞，个个停下脚步面面相觑，惊疑和慌乱，貌似在告诉对方好像他说的没错。
吴长老那万年不变的棺材脸，眼角抽搐了一下。
“牙尖嘴利！死到临头还敢污蔑宗门！杀了他！”
肖长生恼羞成怒，厉喝一声，手中长剑去势更快，首刺云逍心口。
其他弟子也回过神来，刀剑齐下。
数道寒光一并刺到云逍身前。
云逍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左臂的剧痛和失血的冰冷让他连抬手格挡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这样了吗？
“住手！”
凌雪扶着那扇破败的门框，艰难地一步一顿地挪了出来，站在了茅屋那低矮的门槛之后。
她瞳孔缓缓抬起，不再是之前的虚弱和茫然。那里面，燃烧着足以焚毁九天的怒火。
她的右手缓缓抬起，动作并不快，甚至有些吃力。
一枚巴掌大小，通体流转着内敛青芒的令牌，被她高高举起，正对着门外的所有人。
令牌之上，三个古朴苍劲大字，在晨曦的微光中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寒芒——
天剑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所有喧嚣、咒骂、刀剑破空之声，戛然而止。
冲在最前面的肖长生，手中刺向云逍心口的长剑，硬生生停在了距离云逍胸口不到三寸的空气中。
他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眼睛盯着那枚令牌，整个人呆滞，如同白日见鬼。
李二狗和王麻子脸上惊慌，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嘴巴张得老大。
那几个举着刀剑的外门弟子，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保持着攻击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尽。
吴长老那张万年不变的棺材脸，在令牌出现的瞬间，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喉结发出“嗬嗬”的喘息声。
天剑山……那竟是天剑山！
这三个字在这小小的栖霞地域或许不常被提起，但吴长老身为执法长老，岂能不知其恐怖？
那是巍然矗立于北域，传说中坐拥数州庞大疆域，统御万山的顶级圣地。
听说天剑山山门之中，神海境法相境不过是寻常精锐弟子，更传其中长老、首座，皆是踏破了仙凡之隔、早己超脱想象境界。而那位统御一切的掌教剑尊，更是传说中的天罡榜第一人……一位俯瞰凡尘如视蝼蚁的仙尊！
弹指间，仙峰崩塌；一念间，沧海成尘。
那等存在，岂是他栖霞门这等偏远边陲、连个通脉境突破到蕴灵境都要谢天谢地的小门小户所能仰望的？
栖霞门在他们眼中，怕是连地上随意践踏的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巨大的恐惧让吴长老几乎要站立不住，枯瘦的身躯摇晃了一下，后背瞬间被汗水浸透。
他几乎是凭着求生的本能，勉强不让自己失态：“你是……天剑山的人？”
再也找不到半分威严，只剩下无法掩饰的惊惶。
他目光盯着凌雪，似乎是在乞求对方尽快给出答案。
凌雪没有回答。
她脸色苍白如纸，定了定神，凝聚体内最后灵力，试图把威慑力展现出来，强忍着痛苦，怒目说道：“他的死活，还轮不到你们决定。今日，他要是有分毫损失，我日后会让这满山的生灵以及你们整个栖霞门上下为他陪葬！”
说完，眼神扫过如同被定身符定住般僵立在场中的吴长老和他身后一群惊弓之鸟的弟子。
“还不快滚……”凌雪再次喝道。
吴长老被凌雪的冷酷气势和威仪给震慑住，好不容易才从中回过神来。
“走！快走！”吴长老再也支撑不住这股冰冷气势，向众人叫唤。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气力猛地一挥手，再也顾不得执法长老的威仪。枯瘦佝偻的身影率先掉头，踉踉跄跄地就要朝来时路逃去。
突然间，他像记起什么，转过身来，对着凌雪揖道：“道友，多有得罪，还望见谅。”而后诺诺逃去。
身后那些弟子看着吴长老这般惧怕，早己被吓得魂飞魄散，更是如梦初醒。几乎是在吴长老下令的同一瞬间，一窝蜂连滚带爬地朝着密林方向没命地奔逃。
几个胆气稍弱些的弟子，早己被那“陪葬”二字彻底击垮，竟首接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动，口中发出无意识的恐惧呜咽声。
看着众人走远，凌雪举着令牌的手臂，终于无力地垂落下来。令牌上流转的青芒瞬间敛去，变得平平无奇。
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一下，向前一倾。
“姐姐！”云逍骇然失色，这才从凌雪刚刚的威势中缓过神来。顾不得自己左臂的剧痛，一步抢上前去，扶住凌雪摇摇欲坠的身体。
云逍低头，看着怀中凌雪那瞬间血色彻底消失的脸庞，和她紧蹙眉头强忍痛苦的模样，心头一阵慌乱。
刚才那震慑全场的仙尊威仪，仿佛只是一个幻觉。
“你怎么样了……”云逍的声音带着哭腔。
凌雪没有回答，目光越过云逍的肩膀，望向吴长老等人消失的山坡方向。
她樱唇微微张开，缓缓挤出几个字：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