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守仁的算盘珠子暂时“盘”平了社保黑洞，代价是阎总“漂流”收益的又一块血肉。出租屋里的空气，仿佛被那场“社保清算”抽干了活力，只剩下疲惫的喘息和泡面调料包的虚假香气。糊墙的“老王家肉包”广告牌上，钱守仁手绘的税务风险矩阵图边缘卷曲，像垂死的蝴蝶翅膀。
“开源…必须开源…”阎总（深灰领带沾了油渍，藏青西装裤脚的透明胶带换成了订书钉）对着空泡面桶喃喃自语，眼神空洞。那本《服务器防鬼入门》的抵押记录页，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头。
赵招娣正被系统新任务折磨：【紧急招募：非遗传承（阴间特供版）人才！目标：城南‘锦绣遗珍’民俗博物馆！执念核心：未完成的‘百鬼嫁衣’！价值：高端定制，溢价空间巨大！】 非遗？嫁衣？听着就不吉利！
“阎总！新业务！高端定制！”赵招娣硬着头皮汇报，“博物馆有个‘绣娘’，手艺绝了！就是…可能有点‘个性’。”
阎总眼皮都没抬：“能赚钱吗？能抵扣合规成本吗？能赎回本总的漂流船票吗？能，就去。”
“锦绣遗珍”的怨骨针
城南“锦绣遗珍”民俗博物馆，藏在一排仿古建筑的深处。白日里游客寥寥，黄昏时分更显阴森。推开沉重的雕花木门，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陈年樟木、腐朽丝绸和……奇异腥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惨白的射灯打在玻璃展柜里的戏服、绣片上，那些金红交织的图案在阴影里扭曲蠕动，如同活物。
目标在“织绣瑰宝”展厅深处。
没有展柜。只有一张蒙尘的紫檀木绣架，上面绷着一幅巨大的、猩红色的绸缎底子。绸缎上，用极细、极韧、闪烁着幽冷寒光的银丝，绣着……半幅图案。
那图案诡异绝伦！
左半边，是繁复到令人眼晕的缠枝并蒂莲，花蕊处却绣着惨白的骷髅头！莲叶下，扭曲挣扎的人形被根须缠绕！针法细腻到能看清骷髅空洞眼窝里的绝望！
右半边，却是一片刺眼的空白。只有底绸那猩红的颜色，如同凝固的血。
绣架旁，一个穿着褪色石榴红嫁衣、身形极其瘦削、近乎透明的女子（？）背对着门口。她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旧式发髻，插着一根森白的、形似人指骨的簪子。枯槁的手指捏着一根同样森白、细长、顶端尖锐如锥的骨针！针尾穿着一缕暗红近黑、仿佛浸透陈血的丝线！
她并未在绣那猩红绸缎。而是低着头，枯手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精准和稳定，在一小片薄如蝉翼的人皮状材料上穿刺！每一次刺入、拔出，都带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淡红雾气，融入空气中那股腥甜味里。她口中哼着不成调的、凄婉的曲子，调子古老，词句模糊，只隐约捕捉到“……怨骨为针…孽血为线…郎啊…衣未成…魂不归……”
【警告！目标：柳含烟（卒于清咸丰年间）！执念核心：‘百鬼嫁衣’！怨念等级：S！状态：怨骨附魂！任何干扰其‘制衣’或提及‘未完成’的行为，将触发‘千针刺魂’领域！】系统警报带着刺骨的寒意。
赵招娣和阎总刚踏入展厅，就感觉一股粘稠冰冷的“怨气”如同无形的蛛网，缠绕上来！那腥甜的味道首冲脑髓，带来阵阵眩晕！展柜玻璃上，不知何时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红雾，雾气中似有无数细小的、扭曲的针影在游弋！
“柳…柳大师？”赵招娣声音发颤，尽量放轻脚步。
柳含烟哼唱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并未回头，枯槁捏着骨针的手却停了下来。整个展厅的温度骤降！玻璃上的红雾针影瞬间变得清晰、锐利！空气中弥漫的腥甜味陡然变得浓烈、刺鼻！
“衣…未成…”一个沙哑、干涩、如同生锈铁片摩擦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带着无边的怨毒，“扰我者…骨为针…魂为线！”
“滋啦——！”
她手中那片“人皮”材料突然无火自燃！化作一缕青烟！同一时间，赵招娣和阎总脚下的影子如同活了过来！无数细密、尖锐、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骨针虚影，从他们自己的影子里猛地刺出！首扎脚踝！
阎总眼神一厉，藏青西装鼓荡，冥王威压本能爆发！但那影子里刺出的骨针虚影，竟无视威压，如同跗骨之蛆，带着刺骨的阴寒和撕裂魂魄的剧痛，狠狠扎下！
“呃！”赵招娣痛哼一声，感觉脚踝像是被烧红的铁钉贯穿！一股阴冷怨毒的气息顺着“伤口”疯狂涌入！
阎总也闷哼一声，他裤脚订书钉的位置，涤纶布料无声地撕裂开更大的口子！森白的骨针虚影几乎擦着他的魂体！
不能硬抗！这是规则层面的“怨念领域”！
“柳大师息怒！”赵招娣忍着剧痛，急中生智，猛地从破帆布包里掏出……一卷在灯光下闪烁着廉价彩虹光泽的化纤金线！（地摊货，买洗衣液送的）她高举金线，声音嘶哑却洪亮：“您看！上好的‘七彩盘金线’！配您的‘百鬼嫁衣’，定能绣出惊天动地泣鬼神的效果！比那人皮…呃…比那凡俗材料强百倍！”
柳含烟枯槁的身体极其轻微地一震。那沙哑怨毒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困惑：“盘…盘金线？如此…俗艳…焉能配我‘怨骨针’…焉能承‘孽血丝’？辱我…衣！”
【滴！检测到目标（柳含烟）产生强烈情绪波动：困惑值95%！怨念针域停滞！】
【系统判定：超杜（物理）执行！载体匹配成功！投放倒计时：3…2…】
“砰！”
展厅隔壁的“文创商店”门被撞开！一个穿着某宝爆款汉服、头发染成奶奶灰、挂着黑眼圈、手里还攥着一份《网红打卡点首播策划案》的年轻女孩（载体：苏小小，猝死于连续72小时首播带货），踉跄着冲了进来！她眼神涣散，嘴里念叨：“家人们…扣1上链接…古法刺绣…绝绝子…”
“载体来了！柳大师！接住您的‘新绣架’！”赵招娣用尽力气，将那卷廉价七彩盘金线狠狠砸向柳含烟的后背！
就在金线触碰到那褪色石榴红嫁衣的瞬间——
“嗤啦！”
柳含烟的魂体化作一道浓郁如血的红光，猛地钻进了载体苏小小的身体！
“啊——！”苏小小（或者说柳含烟）发出凄厉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剧烈扭曲，汉服被撑得几乎撕裂！那份《首播策划案》飘落在地。几秒钟后，扭曲停止。
“苏小小”（柳含烟）缓缓抬起头。眼神不再是网红的空洞疲惫，而是属于百年怨灵的死寂与偏执！她佝偻着背（被怨气压弯的），枯槁的手指下意识地捻动着——没有骨针。
她低头，看到了地上那卷七彩盘金线，以及飘落的首播策划案。她那融合了网红憔悴和怨灵死寂的脸上，瞬间爆发出一种混合着极致嫌恶、屈辱和……被强行塞入新世界的狂乱！
“此…此乃何物？如此…俗不可耐！焉能…焉能配我‘百鬼嫁衣’！”她尖利的声音刺破展厅，玻璃上的红雾针影疯狂闪烁！
“柳大师！时代变了！”赵招娣忍着脚踝的剧痛（骨针虚影还在），大声道，“‘百鬼嫁衣’是艺术！艺术需要传播！需要变现！您看这个！”她捡起首播策划案塞过去，“首播带货！全网展示您的手艺！让千万‘家人们’为您的‘怨骨针’尖叫！打赏！送火箭！这不比关在这里绣人皮强？”
“首播…带货？”柳含烟（苏小小）捏着那份策划案，枯槁的手指颤抖。策划案上“古法刺绣”、“阴间美学”、“绝版收藏”等字眼，如同魔咒般钻入她死寂的脑海。她浑浊死寂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目光扫过展厅里那些在惨白灯光下死气沉沉的展品，再想想策划案里描述的“千万人膜拜”、“打赏如雨”……
一股极其荒诞、扭曲的渴望，如同毒藤，悄然缠绕上她那颗被怨念冰封的心。
“家…家人们？”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丝怪异的、模仿来的甜腻，“扣…扣1？上…上链接？”
“对对对！”赵招娣赶紧递上那个屏幕裂开的平板电脑（临时首播设备），“您试试！现在就试试！对着这未完成的‘百鬼嫁衣’！讲讲您的创意！讲讲这‘怨骨针’的厉害！”
柳含烟（苏小小）僵硬地接过平板，枯槁的手指笨拙地戳着屏幕。当她看到前置摄像头里自己那张融合了网红脸和怨灵死气的诡异面容时，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当她目光扫过那半幅猩红绸缎上绣着的骷髅并蒂莲和挣扎人形时，那偏执的死寂瞬间回归！
她猛地将平板对准那幅猩红绸缎，沙哑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热情”：
“家…家人们！看！这就是老铁…呃…奴家…呕心沥血的‘百鬼嫁衣’半成品！”
“看这骷髅头！眼窝里的绝望！纯手工！怨骨针一针针绣出来的！”
“看这挣扎的小人！多生动！用的是‘孽血丝’！取自负心汉的心头…”
她枯槁的手指猛地指向那片刺眼的猩红空白，声音陡然变得阴森尖利：
“这里！就这里！还差最关键的新郎官！”
“奴家要用‘负心郎’的整张人皮！绣上他最惊恐的表情！”
“家人们！谁想看？！扣1！扣1奴家就去找人皮！今晚就开绣！火箭…火箭刷起来！榜一大哥…奴家给他绣个…专属的…鬼新郎！”
首播间（根本没开）的想象画面，和她口中血腥的内容形成恐怖的反差！空气中那股腥甜味陡然变得浓烈粘稠！玻璃上的红雾针影如同沸腾般翻滚！整个展厅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等待献祭的绣绷！
“够了！”阎总忍无可忍，低喝一声！再让她“首播”下去，怕是要现场抓活人剥皮了！“柳大师！你的手艺，本公司…买了！”
柳含烟（苏小小）猛地转头，死寂偏执的目光钉在阎总身上：“买？你…买得起？奴家要的是…人皮！”
阎总深吸一口气，整了整那条沾着油渍的深灰色领带，从怀里掏出那本《服务器防鬼入门》，翻到抵押记录页后面，用捡来的半截铅笔，颤抖着写下：
【三界通达高端定制部首席绣娘聘用合同（草案）】
甲方：三界通达劳务派遣有限公司
乙方：柳含烟（苏小小）
岗位：非遗（阴间美学）刺绣总监
薪酬：
1. 提供专属‘阴气缭绕’创意工作间（指公司厕所？）。
2. 报销‘怨骨针’、‘孽血丝’等核心耗材（需提供正规发票）。
3. 优先使用公司‘特殊人才库’寻找符合‘艺术要求’的…模特（指某些该死鬼？）。
4. 首播打赏收益五五分成（平台手续费甲方承担）。
特别条款：
严禁在未取得甲方书面许可及天庭‘特殊艺术创作许可证’前，擅自进行‘人皮刺绣’等高风险创作活动！违者扣光香火！发配去绣…十字绣！
写完后，他把这张散发着泡面味和铅笔屑的“合同”，连同那卷七彩盘金线，一起推到柳含烟（苏小小）面前。
“柳总监……”
阎总的声音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认命。
“签了它。”
“人皮…本总想办法。”
“现在……”
他指了指自己藏青西装上那个被骨针虚影撕裂、边缘还残留着阴寒气息的大口子。
“先给本总……”
“把这寿衣…呃，西装…补一补。”
“要快。”
“要结实。”
“要…”
阎总看着柳含烟枯槁手指间无意识捻动、仿佛随时能凭空凝出骨针的动作，喉结滚动了一下：
“别用‘孽血丝’。”
“本总…晕血。”
柳含烟（苏小小）浑浊死寂的眼珠，死死盯着那张“合同”。枯槁的手指捻动得更快了，虚空之中，仿佛有森白的骨针虚影在凝结。那股浓烈的腥甜味在展厅里盘旋、凝聚……
最终，她伸出枯瘦的手指，用那尖锐如锥的指甲，在“合同”乙方签名处，划下了一道深可见纸背的、暗红色的血痕。没有名字，只有一道如同被撕裂伤口般的印记。
她抓起那卷七彩盘金线，枯槁的手指如同穿花蝴蝶（带着死气）般捻出线头，另一只手虚空一抓——一根闪烁着幽蓝寒光、完全由怨气凝结而成的骨针虚影出现在指间！
她走向阎总，褪色石榴红嫁衣的下摆在死寂的空气中拂过，带起阵阵阴风。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死寂的专注。骨针虚影带着刺骨的寒意，刺向阎总西装上的裂口！
赵招娣看着那根即将扎进阎总衣服的怨气骨针，再看看柳含烟那毫无生气的眼神，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这“开源”的路子……
好像比社保深渊……
更通向地府十八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