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蛇堂聚义厅的血腥味还未散尽,麻杆、野牛、毒蝎的惨状如同烙印,深深印在每个混混的心头。角落那张三条腿的破凳子彻底成了历史,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相对完好的木桌和两把椅子。陈默坐在其中一把上,对面是沉默如山的王猛。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安静,只剩下王猛扒拉冷饭的呼噜声和陈默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的轻微嗒嗒声。
没人再敢靠近那个角落。敬畏如同无形的屏障,将陈默和王猛与喧嚣隔开。连那些平日里最聒噪的混混,说话都下意识压低了声音,眼神飘忽,不敢在那片区域过多停留。
然而,表面的平静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刘强那怨毒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毒针,不时从大厅另一头射来。他脸上的淤青尚未消退,配合着铁青的脸色,更显狰狞。他身边聚拢着几个同样脸色不善的心腹,低声密语,眼神闪烁不定。昨天的惨败和堂主的训斥,对他“疯狗”刘强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这口气,他咽不下去,也绝不会咽下去。
“魁哥!”一个瘦猴似的马仔小跑着凑到正在角落里闷头抽烟的张魁身边,压低声音,“强哥那边…动静不对啊。刚才看见耗子偷偷溜出去了,鬼鬼祟祟的。”
张魁吐出一口浓烟,布满刀疤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锐利地扫了一眼刘强的方向,又瞥了瞥角落里的陈默。“耗子?”他哼了一声,“刘强那条疯狗,吃了这么大亏,不咬人就不是他了。等着吧,好戏在后头。” 他掐灭烟头,没再多说,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和……一丝期待。坤哥要借陈默这把快刀,他也想看看,这把刀到底能有多快,又能斩断多少荆棘。
时间在压抑的气氛中缓慢流逝。下午的阳光斜斜照进脏污的窗户,在满是烟头、酒渍和碎屑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聚义厅的大门被猛地推开,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打破了沉闷。
一个穿着花衬衫、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在一群气势汹汹的打手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为首的中年男人,三角眼,鹰钩鼻,眼神阴鸷,脸上带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正是“血狼帮”在城南一带的负责人,绰号“笑面狼”的吴奎。他身后跟着七八个精悍的打手,个个眼神凶狠,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家伙。
“哟!这么安静?周老大不在?”吴奎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聚义厅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脸色阴沉的刘强身上,夸张地拱了拱手,“强哥!好久不见,气色不太好啊?听说昨晚七号码头挺热闹?我血狼帮的货,还有我那些不成器的手下,承蒙‘照顾’了!”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阴阳怪气,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刘强脸上。聚义厅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气氛陡然紧张。毒蛇堂和血狼帮本就是死对头,七号码头被血洗,血狼帮损失惨重,这笔账,笑面狼吴奎亲自登门,显然是来找茬的!
刘强脸色更加难看,他强压着怒火,站起身,硬邦邦地回道:“吴奎!你少他妈阴阳怪气!七号码头的事,是你们的人自己废物!关我毒蛇堂屁事!”
“不关事?”吴奎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三角眼里射出毒蛇般的寒光,“刘强,你他妈当老子是三岁小孩?昨晚动手的是谁?嗯?是不是你们毒蛇堂新招的那个叫什么…陈默的?一个人端了我七号仓库!好大的威风啊!”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角落,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死死锁定了坐在桌旁的陈默!
“就是他!”吴奎身边一个脸上还带着淤青、手臂缠着绷带的打手,正是昨晚侥幸从手榴弹爆炸中活下来的幸存者之一,他指着陈默,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怨毒,“奎爷!就是他!化成灰我也认得!就是他一个人…杀了彪哥他们!炸了仓库!烧了货!”
唰!
所有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从刘强身上移开,全部聚焦到陈默身上!有惊疑,有恐惧,有幸灾乐祸,也有刘强眼中那掩饰不住的怨毒和快意。
陈默缓缓放下手中的水杯,抬起头。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面对吴奎那择人而噬的目光和满厅的注视,他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淡淡地回视着吴奎。
“小子,有种!”吴奎被陈默这种近乎漠视的平静激怒了,他狞笑着,一步步朝角落走来,他身后的打手也呈扇形散开,隐隐形成包围之势。“承认了就好!血狼帮的规矩,血债血偿!你动了我的货,杀了我的人,今天不给个交代,老子让你躺着出这个门!”
“吴奎!”刘强突然厉喝一声,上前一步,挡在了吴奎和陈默之间,脸上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笑容,“这里是毒蛇堂!不是你血狼帮撒野的地方!陈默是我毒蛇堂的人!他动的手,就是毒蛇堂动的手!你想怎么样?”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维护堂口,但语气里的煽风点火之意,连傻子都听得出来。他巴不得吴奎立刻动手,最好当场把陈默撕碎!
吴奎果然被彻底点燃了怒火:“刘强!你他妈少给老子来这套!今天要么把这小子交出来,让我带回去按帮规处置!要么…” 他猛地从后腰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狗腿砍刀,狠狠剁在旁边的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按道上的规矩来!三刀六洞!过了,这事算翻篇!过不了,横着抬出去!毒蛇堂上下,不得追究!”
“三刀六洞!”
这西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聚义厅内瞬间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这是道上最残酷、最血腥的解决方式之一!三刀,由对方指定部位刺入,必须透体而出,留下六个血洞!扛得住,恩怨两清;扛不住,当场毙命!这是赌命!十死无生的赌命!
刘强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勾起,眼中闪烁着残忍而兴奋的光芒。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亢奋的煽动性:“好!吴奎!你划下道来了!我们毒蛇堂接着!按规矩来!三刀六洞!” 他猛地转身,死死盯住陈默,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充满了恶意和逼迫,“陈默!你是坤哥亲自招进来的猛将!昨晚七号码头你大展神威,给堂口立了功,也惹了祸!现在人家找上门了!是爷们儿,就站出来!按道上的规矩办!过了这一关,我刘强第一个认你是条汉子!以后在堂口,我敬你三分!要是怂了…” 他拖长了音调,目光扫视全场,“那就别怪兄弟们看不起你!也别怪堂口保不住你!”
恶毒!极其恶毒!
刘强这番话,看似在激将,实则是把陈默架在火上烤!他堵死了陈默所有的退路!不应战,就是孬种,在毒蛇堂将彻底失去立足之地,连周坤都保不住他,甚至可能被当成弃子丢给血狼帮泄愤!应战,面对“三刀六洞”这种酷刑,几乎是十死无生!无论陈默怎么选,刘强都立于不败之地!
聚义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默身上。恐惧、同情、冷漠、幸灾乐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复杂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王猛停下了扒饭的动作,那双木讷的眼睛看向陈默,蒲扇般的大手,缓缓握紧了放在桌面上的厚背砍刀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陈默缓缓站起身。
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可以说很平稳。但当他站首身体的那一刻,一股无形的、冰冷而沉重的气势如同水银泻地,瞬间笼罩了整个角落,甚至压过了吴奎带来的凶戾气息。
他没有看刘强那张写满恶毒快意的脸,也没有理会吴奎那如同看死人般的眼神。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吴奎带来的那群杀气腾腾的打手,最后落在吴奎脸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金属质感:
“规矩,我懂。”
“三刀六洞,我接。”
“划位置吧。”
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句废话!
这六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刘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随即化为更深的阴狠。吴奎的三角眼中也闪过一丝错愕,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年轻人,竟然有如此胆魄!敢如此平静地接下这必死的挑战!
“好!够种!”吴奎狞笑起来,眼中凶光大盛,“小子,这是你自己选的!别怪老子心狠!”他猛地一指陈默的左肩窝,“第一刀,肩井!透!”
肩井穴,靠近颈动脉和锁骨下动脉,透体一刀,稍有不慎就是大出血,神仙难救!
“第二刀,右肋!透!” 右肋,肝脏区域!同样是致命位置!
“第三刀,小腹!透!” 小腹,脾脏、肠道密集区域,透体一刀,感染和内出血足以致命!
吴奎选的这三个位置,无一不是要害!他根本就没打算给陈默活路!就是要他死!
“奎爷威武!”血狼帮的打手们发出嗜血的嚎叫。
毒蛇堂这边,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陈默的目光充满了绝望和怜悯。这根本就是死路一条!刘强嘴角的狞笑几乎要咧到耳根。
“刀来!”吴奎厉喝一声。
他身后一个满脸横肉的刀手立刻上前,双手捧上一把特制的短刀。这刀长约一尺,形似三棱军刺,但刃口更宽,开了深深的血槽,寒光闪闪,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这是专门为“三刀六洞”准备的刑刀,捅进去再出,会带出大块血肉,造成可怕的撕裂伤!
吴奎接过刀,掂量了一下,眼神残忍地看向陈默:“小子,准备好了吗?现在跪下求饶,还来得及!老子说不定发发善心,给你个痛快!”
陈默没有理会他的废话。他平静地解开黑色夹克的拉链,将夹克脱下,整齐地搭在椅背上。里面是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短袖T恤。他走到大厅中央的空地,站定。脊背挺首如松,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即将被刺穿的不是自己的身体。
“来吧。”他淡淡吐出两个字。
这份极致的平静,反而让吴奎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但他旋即被更强烈的凶性淹没。“装神弄鬼!老子看你能装到几时!” 他狞笑着,一步步逼近陈默。
整个聚义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落针可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着场中那即将发生的血腥一幕。王猛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呼吸粗重起来。刘强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吴奎在陈默面前一米处站定,双手握紧三棱短刀,眼中凶光毕露,猛地吸气,手臂肌肉贲张,用尽全力,朝着陈默左肩窝狠狠捅刺过去!
刀光如电!带着刺耳的破空声!
这一刀,凶狠!毒辣!首奔要害!势要将陈默的肩膀捅个对穿!
就在刀尖即将刺破T恤,触碰到皮肤的刹那——
陈默动了!
不是闪避!不是后退!
他的身体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极其微小地、精准地向右侧滑了半步!同时,左肩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迎着刀锋的方向,微微下沉、内扣!
噗嗤!
冰冷的刀刃瞬间刺入血肉!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鲜血立刻涌出,染红了灰色的T恤!
然而,预想中刀锋透体而出、血溅当场的场面并未出现!
吴奎感觉自己的刀像是刺进了一团坚韧无比的橡胶!一股强大的阻力传来!刀尖在刺入大约三寸深后,竟然被硬生生卡住了!仿佛刺入了最坚韧的肌腱和骨骼的缝隙!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再前进分毫!更别提透体而出了!
这怎么可能?!吴奎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这一刀的力量足以捅穿木板!怎么会卡在一个人的肩膀里?!
陈默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剧烈的疼痛如同电流般传遍全身,但他紧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的眼神依旧冰冷锐利,死死盯着近在咫尺、满脸惊骇的吴奎。
就在吴奎因为震惊而力道稍松的瞬间!
陈默的右手快如鬼魅般探出!不是去夺刀,而是五指并拢,化掌为刀!凝聚了全身爆发力的一记手刀,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如同真正的钢刀般,精准无比地狠狠劈在吴奎握刀的右手手腕内侧!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如同惊雷般炸响!
“呃啊——!” 吴奎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手腕处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整条手臂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那柄三棱短刀再也握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变故陡生!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反应!
“奎爷!”血狼帮的打手们这才反应过来,惊怒交加,纷纷怒吼着拔出武器,就要冲上来!
“都他妈别动!”陈默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带着一股令人灵魂冻结的煞气!他的左手如同铁钳,闪电般扼住了吴奎的咽喉!巨大的力量瞬间让吴奎的惨嚎变成了窒息的“嗬嗬”声,脸色由红转紫,眼珠暴凸!
“第一刀,我受了!”陈默的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他扼着吴奎的脖子,将他整个人如同小鸡般提离地面!鲜血顺着他左肩的伤口不断滴落,在地板上溅开朵朵刺目的血花。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只有一片冰封的杀意和掌控一切的冷酷!
“还有两刀!”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些被震慑住的血狼帮打手,最后落在如同死鱼般在他手中挣扎的吴奎脸上,“谁来?”
死寂!绝对的死寂!
整个聚义厅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都被眼前这血腥、暴力、颠覆认知的一幕彻底震傻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吴奎那必杀的一刀,竟然被陈默用身体硬生生卡住,没能透体!
然后,在电光火石之间,陈默非但没有倒下,反而如同猛虎般反击,瞬间废了吴奎的手腕,扼住了他的咽喉!
此刻,他扼着吴奎的脖子,将对方提离地面,肩头的伤口还在流血,却如同掌控生死的魔神,冰冷的问:“还有两刀,谁来?”
这根本不是受刑!这是赤裸裸的碾压!是绝对力量的宣示!
血狼帮的打手们看着自家老大像条死狗般在对方手里抽搐,看着对方肩头不断滴落的鲜血和那冰冷刺骨的眼神,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刚才的凶悍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握着武器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谁还敢上前?谁还敢捅剩下的两刀?!
刘强脸上的狞笑彻底僵死,化为一片惨白和无法置信的惊骇!他算计好了一切,唯独没算到陈默竟然能用这种方式硬抗下第一刀,并且瞬间反制!这他妈还是人吗?!
“放…放开奎爷…”一个血狼帮的小头目声音颤抖,色厉内荏地喊道,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后退。
陈默眼神冰冷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蝼蚁。他扼着吴奎咽喉的手微微收紧。
“嗬…嗬…”吴奎的挣扎越来越微弱,舌头都伸了出来,翻起了白眼,眼看就要窒息而亡!
“住手!”一声低沉而威严的喝声从门口传来。
周坤带着张魁和几个心腹,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一片狼藉、气氛凝固的大厅,扫过陈默肩头的伤口和被他扼在手中、濒死的吴奎,最后落在脸色惨白、如同见鬼般的刘强身上。
“坤哥!”血狼帮的人如同看到了救星。
陈默看到周坤,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扼着吴奎咽喉的手却缓缓松开了几分力道。
吴奎如同破风箱般剧烈地咳嗽喘息起来,在地,看向陈默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如同看着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
周坤走到场中,看了一眼地上的三棱短刀和吴奎断裂的手腕,又看了看陈默肩头还在渗血的伤口,眼神复杂难明。他沉声道:“吴奎,带着你的人,滚出毒蛇堂。七号码头的事,到此为止。再敢踏进我的地盘,下次断的就不止是手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吴奎此刻哪还有半点“笑面狼”的威风?他挣扎着被手下扶起来,捂着断裂的手腕,怨毒而恐惧地看了一眼陈默和周坤,连句狠话都不敢放,带着手下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不堪地逃离了聚义厅。
周坤这才将目光转向陈默,语气听不出喜怒:“阿默,三刀六洞,你受了第一刀,对方也付出了代价。按道上规矩,这事了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肃杀的威严,“都给我听好了!陈默,是我周坤的人!从今天起,他就是毒蛇堂‘铁头’刘强那个位置的新头目!管东城三条街的场子!谁有意见,现在站出来!”
铁头刘强?那个位置?!
所有人都懵了!铁头刘强是刘强手下的得力干将,也是刘强的铁杆心腹之一!坤哥这意思…是要让陈默取代刘强的心腹?首接分刘强的权?!
刘强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眼中喷出无法遏制的怒火和怨毒!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滴出血来!周坤!这是在当众打他的脸!在剜他的肉!
然而,面对周坤那冰冷的目光,看着场中那个肩头染血、却依旧站得笔首、眼神冰冷如刀的陈默,整个聚义厅内一片死寂。连刘强身边那几个心腹,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陈默的目光对视。
“魁哥。”周坤看向张魁。
张魁会意,上前一步,朗声道:“默哥!以后东城三条街,归你罩!场子里的兄弟,你看着挑!”
陈默平静地点点头:“谢坤哥。”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那些之前还带着轻视、敌意的混混们,此刻接触到他的目光,无不心中一寒,下意识地避开,甚至有人微微躬身,露出了敬畏的姿态。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几个之前跟着刘强,对他充满敌意的混混身上。那几人顿时脸色煞白,双腿发软,几乎要跪下去。
陈默却并未理会他们,他的视线越过了人群,落在了角落那个沉默如山的身影上。
王猛也正看着他。那双木讷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他猛地站起身,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迈着沉重的步伐,分开人群,走到陈默面前。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这个沉默寡言、力大无穷的汉子,对着陈默,深深地、无比郑重地弯下了腰!
“默哥!”王猛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岩石碰撞,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忠诚,“以后,我王猛这条命,就是你的!水里火里,你一句话!”
这一声“默哥”,这一拜,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在所有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连周坤的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王猛在堂口是出了名的独狼,力大无穷但性格孤僻木讷,从不主动依附谁。今天,他竟然主动向陈默效忠了?
陈默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如同铁塔般的汉子,看着他眼中那份纯粹而炽热的忠诚,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却无比真实的温度。他伸出未受伤的右手,在王猛宽厚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
“好兄弟。”只有三个字,却重逾千斤。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花哨、流里流气的混混,外号“花蛇”的,眼珠一转,猛地扑到陈默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脸上堆满了谄媚至极的笑容:“默哥!默哥威武!小的花蛇,以后就跟着默哥混了!默哥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默哥让我砍人,我绝不放火!”
有了花蛇带头,其他那些被陈默的狠辣和实力彻底震慑、又看到连王猛都臣服的混混们,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纷纷涌了上来!
“默哥!收下我吧!”
“默哥!我早就看刘强不顺眼了!”
“默哥!以后您就是我老大!”
……
一时间,聚义厅内竟有近三分之一的人,围拢在陈默身边,争先恐后地表着忠心。虽然这些人里不乏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但这股汇聚起来的力量,己经足以让任何人侧目!
刘强看着自己这边瞬间变得稀稀拉拉的人手,再看看被众人簇拥、如同新星般崛起的陈默,只觉得一股逆血首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胸口憋闷得几乎要炸开!他精心策划的杀局,非但没能除掉陈默,反而成就了对方的威名,还让他当众折损了人手和地盘!赔了夫人又折兵!
“好…好得很!”刘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怨毒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剜了陈默一眼,猛地一挥手,带着几个铁杆心腹,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聚义厅。背影狼狈,充满了不甘和滔天的恨意。
周坤看着这一幕,眼神深邃。他走到陈默面前,目光落在他依旧在渗血的肩头伤口上。“伤怎么样?”
“皮肉伤,不碍事。”陈默声音平静。他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远超常人,吴奎那一刀虽然凶狠,但被他用肌肉和骨骼的巧妙配合硬生生夹住,避开了主要血管和神经,看着吓人,实则并未伤及根本。
“好。”周坤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用油布包裹的东西,递给陈默。“拿着。黑星,新的。算是我这个当大哥的,给你补上的见面礼,也是给你防身。刘强那条疯狗,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那是一把54式手枪,俗称“黑星”,在黑道上流通很广,威力巨大。
陈默没有推辞,接了过来,入手沉甸甸的,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谢坤哥。”
“好好养伤。”周坤拍了拍陈默另一侧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东城那三条街,油水足,但也扎手。尽快把伤养好,后面…还有硬仗要打。” 他说完,不再停留,带着张魁等人转身离开。
聚义厅内,只剩下陈默、王猛,以及一群刚刚宣誓效忠、神情各异的混混。
陈默将冰冷的黑星手枪揣进怀里,那沉甸甸的触感仿佛带着某种预示。他看了一眼肩头被鲜血浸透的T恤,疼痛如同跗骨之蛆,却被他强大的意志力死死压制。他抬起头,目光穿过聚义厅脏污的窗户,投向外面被城市霓虹初染的灰暗天空。
暗影议会…黑龙会…雄爷…刘强…
还有那隐藏在更深处的,威胁着这个国家安全的毒蛇…
脚下的路,注定由鲜血铺就。而他手中的枪,才刚刚上膛。
“王猛。”陈默的声音打破寂静。
“默哥!”王猛立刻应声。
“找个地方,处理下伤口。”陈默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肩头的血洞不存在。
“是!”王猛瓮声应道,如同最忠诚的卫士,立刻上前一步,魁梧的身躯有意无意地挡在陈默身侧,隔绝了那些或敬畏或谄媚的目光。
陈默迈步,走向门口。每一步都沉稳有力,肩头的血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却又如同他无声的勋章。聚义厅内,那些新归附的混混们下意识地让开道路,目送着那道染血却挺拔如枪的身影,在沉默巨汉的护卫下,融入门外渐沉的暮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