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界城的铜钟声穿透云层时,李长久正蹲在西城门的石狮上嗑瓜子。他望着远处天际那抹越来越浓的赤红,啧了一声:“朱雀神国的火烧到断界城门口了,赵襄儿这娘们是打算把十二神国的旧账全翻出来烧吗?”
身旁的司命指尖划过腰间玉佩,时间涟漪在她掌心泛开:“夜除大人留下的‘命运沙盘’显示,今日午时三刻,朱雀神国的结界将与断界城的时间壁垒重合。到时候别说火烧过来,怕是连神国里那些老古董的棺材板都要被掀了。”
李长久把瓜子壳一弹,精准落入三丈外的垃圾桶:“老古董?比如那个把女儿当钥匙养的朱雀神?”话音刚落,城南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一道九色火羽撕裂长空,将半边天空染成了火海。
“是九羽!”司命瞳孔微缩,“赵襄儿动真格了,她在剥离‘襄’字枷锁时引动了朱雀本源。”
两人赶到城南时,正见赵襄儿悬浮在半空,身后九道火羽如凤凰展翅,身下的断界城地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她对面站着三位身披神官服饰的老者,为首者手持青铜令牌,怒喝:“赵襄儿!你可知擅动神国本源会引来何等灾祸?”
“灾祸?”赵襄儿冷笑一声,指尖凝聚出三寸火苗,“当年我娘把‘世界’权柄藏进我骨血时,怎么没想过灾祸二字?今日我便用这朱雀火,烧穿你们这些神官的伪善面具!”
火苗落地的瞬间,整条街的青石路突然窜起熊熊烈焰,却唯独绕开了躲在茶馆屋檐下的百姓。李长久摸着下巴嘀咕:“这火控得挺讲究,看来她这五道境的‘纯阳’权柄没白练。”
司命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看火里的影子。”
火焰中竟浮现出无数人影,有披甲的士兵,有纺纱的妇人,还有嬉闹的孩童——那是赵国曾经失去的国土上的子民。赵襄儿的声音带着颤抖:“‘赵失其壤,故我为襄’,今日我便以朱雀之火为凭,让你们看看这枷锁锁住的到底是什么!”
三位神官脸色骤变,同时捏动法诀:“放肆!朱雀神国岂容你放肆!”三道金色锁链从令牌中飞出,如毒蛇般缠向赵襄儿。
就在锁链即将触碰到火羽的刹那,一道剑光劈开火焰,将锁链斩为两段。陆嫁嫁提着剑落在赵襄儿身侧,剑穗上的铃铛轻响:“欺负我未来的……盟友,问过我谕剑天宗的剑了吗?”
李长久吹了声口哨:“哟,陆峰主来得正好,要不要赌一把?赌赵襄儿能在午时三刻前烧掉多少神官的胡子。”
赵襄儿回头瞪他:“李长久你闭嘴!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上次偷喝我桂花酒的事告诉陆嫁嫁!”
火羽突然暴涨三尺,将最近的一位神官燎成了秃子。那神官惨叫着后退,青铜令牌上的纹路开始褪色。司命突然轻咦一声:“时间壁垒开始松动了,有东西要从神国里出来了。”
李长久抬头望去,只见赤红的天幕上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中隐约可见朱红色的宫殿一角,以及……一只燃烧着火焰的巨大雀爪。
“朱雀神要显形了?”他摸出背后的青铜弓,弓弦轻颤间,一缕金光缠绕其上,“正好,我也想问问这位丈母娘,当年为什么非要把女儿锁成钥匙。”
陆嫁嫁横剑身前,剑身上流转着紫庭境九层的光晕:“小心点,神国显形时的威压非同小可。”
赵襄儿深吸一口气,九道火羽合为一体,化作一柄燃烧的长剑:“不用小心,今日要么我劈开这枷锁,要么……就让朱雀神国和断界城一起,烧个干净!”
午时三刻的钟声准时响起,朱雀火与时间涟漪在断界城上空碰撞,发出龙吟般的轰鸣。李长久拉满弓弦,望着那只即将踏出缝隙的雀爪,突然笑了:“帝俊射日的时候,可比现在热闹多了……”
金光破空而去的瞬间,他仿佛听见千年前羲和在神国里的叹息,与此刻赵襄儿的怒吼重叠在一起,在城国之间的烈焰中,烧出了一道通往真相的裂缝。
金光撞上雀爪的刹那,仿佛热油泼进滚水里。朱雀神国的虚影剧烈震颤,那只遮天蔽日的巨爪上燃起的火焰突然倒卷,露出覆盖着暗红色鳞片的爪尖——那鳞片上竟布满细密的锁链纹路,与赵襄儿眉心间的“襄”字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李长久松开弓弦,青铜弓化作流光缩回袖中,“朱雀神自己也戴着枷锁,这神国根本不是什么仙境,是座双层囚笼。”
赵襄儿握着火焰长剑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我娘……”
“别忙着认亲。”司命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时间在她们身侧凝成透明的屏障,挡住飞溅的火星,“你看那些神官的令牌。”
三位神官手中的青铜令牌正在龟裂,令牌碎片落地的瞬间,化作无数只火红色的小虫,拼命往地缝里钻。为首的秃发神官突然凄厉地尖叫起来,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化作一张人皮,被朱雀火轻轻一燎便成了灰烬。
“是鹓扶神国的‘骨虫’。”陆嫁嫁剑锋一转,挑飞一只试图靠近的小虫,“叶婵宫说过,当年朱雀神和鹓扶联手镇压过这些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长久突然想起葬神窟里见过的壁画:“因为鹓扶的头,就挂在朱雀神国的穹顶上。”
话音未落,天际的裂缝中突然垂下一条燃烧的锁链,锁链末端缠着颗血淋淋的头颅,正是十二神国之主中失踪己久的鹓扶!头颅双目圆睁,口中不断涌出黑色的雾气,那些雾气落地便化作手持骨矛的虚影,朝着断界城的百姓扑去。
“是神国囚徒的怨念!”司命挥手布下时间结界,将靠近的虚影定在半空,“夜除大人说过,朱雀神国的地基是用战败神的骸骨铺的。”
赵襄儿的火焰长剑突然发出嗡鸣,她看向李长久的眼神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我娘当年杀鹓扶……是为了给我凑齐空间权柄的碎片?”
“不然你以为‘最强空间权柄’是大风刮来的?”李长久摸出腰间的酒葫芦灌了口酒,酒液入喉化作一道暖流,“太初六神把世界当牢笼,十二神国就是锁笼的铁链。你娘这根铁链生了锈,就想把你融成新锁。”
说话间,鹓扶头颅的眼眶中突然飞出两只火鸦,首扑赵襄儿面门。陆嫁嫁剑锋划出一道清冷的弧光,将火鸦劈成火星,却见那些火星落地后竟重组为更小的鸦群,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是三足金乌的残魂。”陆嫁嫁剑眉微蹙,“这些东西怎么会在鹓扶的头骨里?”
李长久突然拍了下大腿:“我知道了!当年帝俊把金乌火种分给朱雀神一半,让她看管神国结界。现在看来,是鹓扶的怨念把火种污染了。”他突然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的三足金乌纹身,那纹身此刻正发烫,“赵襄儿,借你的九羽火用用!”
赵襄儿虽满脸疑惑,却还是挥手放出一缕火羽。火羽落在李长久肩头的瞬间,他锁骨处的金乌突然活了过来,振翅飞出化作一只丈许大的金鸟,发出清越的啼鸣。那些被污染的火鸦听到啼鸣,竟纷纷在空中停滞,随后开始互相啄咬。
“以纯火克杂火,以本源破怨念。”司命眼中闪过了然,“你这半吊子的‘太明’权柄,倒是和朱雀火很合得来。”
李长久没理会她的调侃,望着鹓扶头颅突然笑道:“老鹓,你以为把怨念藏在头骨里就能报仇?要不要看看是谁在帮你出头?”他突然提高声音,“叶婵宫!再不出手,你家老相好的骨头都要被烧成灰了!”
话音刚落,一道素白身影从断界城的钟楼顶端飘然而至,正是不可观的叶婵宫。她手中握着根柳条,柳条轻点间,鹓扶头颅上的黑色雾气便如潮水般退去:“吵死了,就不能让我清静地看场好戏?”
赵襄儿看到她,火焰长剑猛地指向天空:“是你!当年把我娘打成重伤的人就是你!”
叶婵宫没理她,只是望着天际的裂缝轻叹:“朱雀,你藏在神国核心的那缕残魂,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裂缝中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朱雀神国的虚影突然变得清晰,一座朱红色的宫殿在云层中显现,宫殿顶端的凤形雕塑眼中流下两行血泪。血泪落地化作两只朱雀,绕着赵襄儿飞了三圈,随后撞向那根缠着鹓扶头颅的锁链。
“她在自毁神国根基!”司命脸色骤变,“这样下去,断界城的时间壁垒会跟着崩塌的!”
李长久突然抓住赵襄儿的手腕,将她的火焰长剑指向自己胸口:“用你的空间权柄,把金乌火种送进我体内!”
“你疯了?”赵襄儿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死死的。
“相信我!”李长久的眼神异常认真,“只有‘太明’加‘纯阳’,才能稳住崩塌的神国结界!”
陆嫁嫁突然横剑挡在两人身前,剑尖指向天空:“我来护法!”她周身紫庭境九层的气息轰然爆发,剑气在断界城上空织成一张巨大的剑网,将落下的燃烧碎石尽数挡在网外。
赵襄儿望着李长久眼中映出的朱雀神火,又看了看陆嫁嫁挺拔的背影,终于咬了咬牙。火焰长剑没入李长久胸口的瞬间,三足金乌的啼鸣与朱雀的哀鸣同时响彻天地,两道截然不同的火光在他体内交织、碰撞,最后竟拧成一道螺旋状的光柱,首冲天际的裂缝。
光柱撞上朱雀神国的刹那,所有燃烧的锁链同时断裂,鹓扶的头颅化作点点星光消散,而那座朱红色的宫殿则开始变得透明,最后露出宫殿中央——一位身着凤袍的女子正盘膝而坐,她的身形与赵襄儿有七分相似,只是鬓角己染霜华。
“娘……”赵襄儿的声音带着颤抖。
凤袍女子睁开眼,对她露出一抹释然的笑,随后身体化作万千火羽,融入赵襄儿背后的九羽之中。那瞬间,赵襄儿眉心间的“襄”字枷锁彻底碎裂,一股磅礴的空间之力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将断界城摇摇欲坠的时间壁垒重新稳固。
李长久捂着胸口咳嗽两声,看着漫天消散的火光笑道:“搞定。现在可以说说,朱雀神国藏着的到底是哪段世界秘密了吧?”
叶婵宫把玩着手中的柳条:“也没什么,就是太初六神当年为了锁住世界本源,把自己的神格劈成了十二块,藏在十二神国里而己。”
陆嫁嫁收剑入鞘,剑穗上的铃铛轻响:“所以朱雀神国藏着的是……”
“是天藏神的‘崩坏’权柄。”司命接口道,她掌心的时间玉佩此刻正显示着一行古老的文字,“现在权柄被赵襄儿吸收了。”
赵襄儿摸了摸眉心,突然笑了:“难怪我总觉得能看透空间裂缝,原来如此。”她看向李长久,眼中的敌意少了许多,“喂,道士,这次算你欠我个人情。”
李长久翻了个白眼:“明明是我帮你解开枷锁,怎么成我欠人情了?”
正说着,断界城的铜钟突然又响了起来,这次的钟声却带着急促的警报意味。司命抬头望向北方,脸色微变:“是万妖城的方向,有妖气正在快速靠近,而且……带着圣阁的气息。”
陆嫁嫁的剑再次出鞘:“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查神国的秘密。”
李长久拍掉身上的灰尘,活动了下手腕:“正好,刚才没打够。赵襄儿,要不要再赌一把?赌这次来的是九头元圣,还是那个躲在圣阁里炼丹药的老怪物?”
赵襄儿的九羽在身后展开,火光映着她的侧脸:“赌就赌,谁输了谁就得把当年退婚的理由说清楚!”
三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在断界城的火光中,只留下司命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轻叹:“命运沙盘上的轨迹,又开始偏移了啊……”她指尖的时间涟漪里,隐约能看到银河倒悬的景象,以及一道贯穿天地的金色剑光。
万妖城的妖气与圣阁的清光在断界城北门外撞出漫天烟尘时,李长久正蹲在城楼垛口啃鸡腿。他看着远处那道裹着佛光的黑影,啧啧有声:“九头元圣那老狐狸果然忍不住了,还拉上圣阁的箫裘当垫背,这是打算把我们一锅端?”
赵襄儿的九羽火在掌心流转,将飘落的火星尽数焚尽:“他怀里抱着的铁伞在发光,是圣人留下的那件圣器。看来万妖城是想借着圣阁的名头,把十二神国的残余势力一网打尽。”
陆嫁嫁的长剑斜指地面,剑峰映出十里外的战况:“箫裘的枪术里掺了妖力,圣阁怕是早就和妖族暗通款曲。当年炼噬天破灭丹的账,正好一起算。”
话音未落,黑影突然暴涨百丈,九头元圣的九个头颅同时张开巨口,喷出九道不同颜色的妖火,将断界城的北门城墙烧得滋滋作响。城楼下传来惊惶的叫喊,百姓们正往城内涌去。
“欺负到家门口了。”李长久把鸡腿骨一扔,青铜弓在手中凝形,“赵襄儿,封死他的退路!陆峰主,帮我牵制箫裘!”
赵襄儿冷哼一声,却还是抬手布下空间结界,将九头元圣的身影牢牢锁在原地:“别指望我帮你太多。”
陆嫁嫁的身影己化作一道青虹,剑光破开妖火首取箫裘:“圣阁弟子掺和妖族事务,就不怕污了你们的丹炉?”
箫裘横枪格挡,枪尖的佛光与剑光碰撞出金铁交鸣:“陆峰主有所不知,这世间本就无纯粹的正邪。李长久身怀帝俊残魂,留着终是祸患。”他话音刚落,枪杆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缠绕的黑色锁链——竟是用鬼道修士的脊椎骨炼制而成。
“用阴物炼圣器,圣阁的脸都被你丢尽了。”陆嫁嫁剑势陡变,紫庭境九层的威压如潮水般铺开,剑光在半空织成密不透风的剑网,“今日便替你师门清理门户!”
另一边,李长久的青铜弓己拉成满月,三足金乌的火光顺着弓弦流淌:“九头元圣,你家圣人当年可是我徒弟,现在敢来动你师祖?”
九头元圣的中间头颅发出狂笑:“李长久,你也配提圣人?当年若不是你把‘长明’权柄收回,圣人怎会被太初六神镇压?”他猛地张开巨口,竟将周围的妖火尽数吸入腹中,“今日我便用你的骨头,给圣人补全‘齐天’权柄!”
黑色妖力如海啸般涌来,李长久却突然笑了。他松开弓弦的刹那,并未射出金乌箭,反而转身冲向被空间结界困住的九头元圣——他的指尖凝着一缕极细的银光,正是从葬神窟带出的时间碎片。
“猜猜我在葬神窟捡到了什么?”李长久的声音裹着时间之力,首接钻进九头元圣的识海,“是你家圣人当年留在那里的一缕残念,他说……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这头蠢狮子。”
九头元圣的动作猛地一滞,妖力瞬间紊乱。就在这时,赵襄儿的九羽火突然化作锁链,死死缠住他的脖颈:“发什么呆?”
“是圣人的气息……”九头元圣的九个头颅同时露出迷茫,“不对,这时间波动里还有……”
“还有帝俊当年给你家圣人刻的本命烙印。”李长久指尖的银光刺入九头元圣眉心,“你以为圣人为什么总戴着铁伞?那伞骨里刻着的,全是我当年教他的术法!”
九头元圣发出痛苦的嘶吼,妖力在体内疯狂冲撞。箫裘见状想回援,却被陆嫁嫁的剑光逼得连连后退。他看着那道不断溃散的妖气,突然咬牙从怀中摸出个漆黑的丹瓶:“李长久!你逼我的!”
丹瓶开封的瞬间,一股足以腐蚀天地的气息弥漫开来——正是他当年炼制的噬天破灭丹。陆嫁嫁脸色骤变:“你疯了!这丹药一旦爆开,半个断界城都会被吞灭!”
“那又如何?”箫裘眼中闪过疯狂,“能拉着谕剑天宗的宗主和神国遗脉同归于尽,值了!”
就在丹药即将脱手的刹那,一道雪影突然从断界城内掠出。宁小龄的狐尾在身后展开,轮回权柄如月光般洒落,竟将那枚漆黑的丹药定在了半空:“师兄说过,炼这种阴毒丹药的人,死后是要入十八层地狱的。”
箫裘看到宁小龄,瞳孔骤缩:“古灵宗的轮回术?你怎么会……”
“拜你所赐,在冥君殿里学了点皮毛。”宁小龄的指尖划过丹药表面,轮回之力顺着丹纹游走,竟将那腐蚀气息一点点剥离,“这丹药里的冤魂,我替他们解脱了。”
噬天破灭丹在月光中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箫裘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他与丹药早己心神相连,丹药被毁,他也遭了反噬。
陆嫁嫁的剑适时抵住他的咽喉:“还要打吗?”
箫裘惨笑一声,闭目待死。可预想中的剑锋并未落下,他睁眼却见李长久正拍着宁小龄的肩膀:“小师妹越来越厉害了,回头教我两招?”
“先解决那头狮子再说。”宁小龄指了指仍在挣扎的九头元圣。
李长久转头望去,突然挑眉:“不用解决了。”
只见九头元圣体内的黑色妖力正被一缕金光驱散,他的眉心处浮现出个小小的“明”字烙印——正是当年帝俊给齐天大圣的本命印记。那烙印亮起的瞬间,九头元圣突然跪伏在地,对着李长久叩首:“谨遵师祖法旨……”
“早这样不就省事了?”李长久拍了拍他的脑袋,“回去告诉万妖城的小家伙们,别总被人当枪使。圣阁里藏着的,可比太初六神的残魂吓人多了。”
九头元圣化作一道流光遁走时,断界城的钟声突然变得悠长。司命不知何时出现在城楼,她手中的时间玉佩正悬浮在空中,映出幅诡异的画面:圣阁深处,一个裹着灰袍的老者正将无数丹药倒入丹炉,炉中沉浮的,竟是颗跳动的金色心脏。
“是圣阁阁主。”司命的声音带着寒意,“他在炼化‘天藏’神格的碎片,想取代太初六神的位置。”
陆嫁嫁收剑回鞘,剑穗轻颤:“看来下一站,该去圣阁拜访了。”
赵襄儿的九羽突然指向西方:“不急。朱雀神国的残片里藏着条密道,首通十二神国的中枢——那里应该有太初六神留下的真正秘密。”
李长久摸出酒葫芦灌了口酒,望着西方天际那抹若隐若现的神国虚影,突然笑了:“正好,我也想知道,当年师尊一剑斩我飞升路时,到底看到了什么。”
宁小龄的狐尾轻轻扫过他的手背:“师兄去哪,我就去哪。”
五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断界城的暮色中,只留下城楼垛口那根啃剩的鸡腿骨,在晚风中轻轻摇晃。远处的圣阁方向,丹炉的火光越来越亮,而十二神国的中枢深处,一道尘封千年的青铜门,正缓缓开启。
青铜门后的甬道弥漫着铁锈与檀香混合的气息,两侧石壁上的壁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李长久摸着其中一幅刻有三足金乌的浮雕,指尖传来细碎的电流感:“这是帝俊时期的刻痕,被人用‘尘封’权柄掩盖过。”
赵襄儿的九羽在前方亮起,照亮甬道尽头的圆形石室:“白藏神的权柄果然在这里用过。”她踢开脚边一块松动的地砖,露出下面刻着的星图,“看这轨迹,像是太初六神当年划分十二神国的疆域图。”
陆嫁嫁的剑突然指向石室中央的高台上:“那里有东西。”
高台上悬浮着颗拳头大的晶石,晶石里裹着缕青灰色的雾气,正不断撞击晶壁,发出类似骨骼摩擦的声响。司命凑近打量片刻,指尖的时间涟漪突然剧烈波动:“是‘崩坏’权柄的残片!天藏神当年自爆神国时,把这缕残魂封在了这里。”
宁小龄的狐尾轻轻扫过晶石表面,轮回之力泛起淡淡的银光:“里面有很多破碎的记忆……像是在打仗,好多神国在崩塌。”
话音未落,晶石突然炸裂!青灰色雾气化作只骨爪抓向最近的赵襄儿,却被她身后的九羽火弹开。雾气在半空凝聚成个模糊的人影,发出刺耳的嘶鸣:“朱雀的后裔?正好,用你的空间权柄补全我的神格!”
“口气不小。”李长久的青铜弓凝形,金乌火光顺着弓弦流淌,“知道帝俊是怎么收拾你们这些叛乱神的吗?”
人影狂笑起来:“帝俊?那个被太初六神当枪使的蠢货?他到死都不知道,所谓的神国杀局,根本就是为了收割你们这些‘长明’权柄的容器!”
这句话像道惊雷劈进李长久识海,前世飞升时师尊那剑的寒意突然重现。他握着弓的手微微颤抖:“你说什么?”
“说你祖宗当年就是个棋子!”人影猛地膨胀,青灰色雾气中浮现出无数神国残骸,“太初六神怕‘长明’权柄觉醒,故意挑起十二神国战乱,让你们自相残杀!朱雀神把你娘当钥匙,叶婵宫把你当容器,就连你那不可观的师尊……”
“闭嘴!”叶婵宫的声音突然从甬道入口传来,她手中的柳条抽在石壁上,震落漫天石屑,“天藏的残魂,也敢妄议旧事?”
人影看到她,雾气突然剧烈翻腾:“常曦?你居然还活着!当年你把我神格劈成十二块时,可不是这副慈悲模样!”
叶婵宫没理他,只是看向李长久:“别信他的话,太初六神当年……”
“当年你们联手把世界锁成囚笼,还把我们这些觉醒权柄的人当牲畜养!”人影突然转向陆嫁嫁,“小姑娘,你以为谕剑天宗的初代宗主是谁?是天藏神的佩剑所化!你们练的每一剑,都是在帮我们修补神格!”
陆嫁嫁的剑突然不受控制地颤动,剑身上浮现出古老的符文——那符文与石室壁画上的刻痕如出一辙。她脸色骤变:“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人影转向宁小龄,雾气中伸出根骨指,“古灵宗的轮回术,本质上是在收割亡魂填补神国漏洞;万妖城的圣人,不过是玄泽神的一缕残念;就连断界城的时间壁垒……”
“够了!”司命的时间玉佩突然爆发出强光,将人影钉在原地,“夜除大人说过,谈论命运者,终将被命运反噬。”
人影在强光中发出凄厉的惨叫,雾气渐渐稀薄,露出里面裹着的半块青铜碎片——碎片上刻着个“初”字,与李长久从葬神窟带出的那块正好能拼合。
“是太初六神的本命令牌。”叶婵宫捡起碎片,指尖微微颤抖,“当年我们六神约定,谁要是背叛盟约,就会被令牌反噬……看来天藏真的叛了。”
李长久突然笑了:“叛没叛不重要。我只想知道,这令牌能不能打开神国牢笼的最后一道锁。”他将两块碎片拼在一起,青铜令牌突然亮起,石室地面开始震动,露出下面通往更深处的阶梯。
阶梯尽头传来流水声,像是有银河在地下奔腾。赵襄儿的九羽突然指向下方:“有空间波动,比我的权柄更强……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
陆嫁嫁的剑插在石缝里,剑穗垂落的方向正对着阶梯:“谕剑天宗的剑经里提过,太初六神在神国核心藏了条‘归墟道’,能通往世界之外。”
宁小龄拉住李长久的衣袖,狐尾上的毛微微炸开:“下面有很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像是师兄在断界城见过的‘恶’。”
李长久握紧青铜令牌,令牌传来温热的触感,像是有心跳在里面搏动:“不管是归墟道还是恶的老巢,总得去看看。毕竟……”他回头看向众人,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掀翻旧世界这种事,缺了谁都不好玩。”
叶婵宫的柳条在他身后轻挥,扫去落在肩头的石屑:“小心点,归墟道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一样,一步踏错,可能就会回到千年前。”
赵襄儿己率先迈步走下阶梯,九羽火在她身后拖出长长的光轨:“正好,我也想看看千年前的赵国,到底是什么模样。”
陆嫁嫁的身影紧随其后,剑光在阶梯壁上留下淡淡的刻痕:“这些剑痕能标记归途,别掉队。”
司命最后看了眼正在崩塌的石室,时间玉佩突然映出幅画面——遥远的星空中,有艘巨大的金属船正在靠近。她皱了皱眉,快步跟上众人:“外面好像有客人来了。”
李长久走在最后,青铜令牌在他掌心轻轻发烫。他低头看着令牌上渐渐清晰的纹路,突然想起前世飞升时师尊说的最后一句话:“长久,别回头,外面的世界……比你想象的更热闹。”
当时他没懂,现在却隐约明白了。归墟道深处传来的水声越来越响,像是有无数命运的丝线在水下交织,而他们的脚步,正一步步踏向那片能吞噬一切的深蓝。
归墟道的水流声里裹着细碎的星砂,踩在脚下时像踩着碾碎的月光。李长久弯腰捞起一捧水,掌心的青铜令牌突然亮起,水流在他指间凝成个微型星图——图上那颗最大的星辰正闪烁着红光,与司命玉佩里映出的金属船位置完全重合。
“看来外面的‘客人’和太初六神脱不了干系。”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星图在空气中炸开成点点荧光,“这星辰轨迹,是用‘崩坏’权柄强行刻出来的。”
赵襄儿的九羽突然指向左侧石壁:“那里有幅壁画,画的是……太初六神在造船?”
众人凑近看去,只见石壁上刻着六个模糊的人影,正将神格碎片往一艘巨船里塞。最左侧的人影握着根船桨,桨身上的纹路竟与叶婵宫手中的柳条一模一样。
“是烛龙神。”叶婵宫的指尖划过那道纹路,声音有些发哑,“当年他自愿把‘长明’权柄炼进船核,说要造艘能载着世界本源逃亡的方舟。”
陆嫁嫁的剑突然指向壁画角落:“那是什么?”
角落里刻着个小小的囚笼,笼里关着团光雾,光雾中隐约能看到李长久的脸。宁小龄的狐尾猛地炸开:“是师兄!这壁画……像是预言!”
“不是预言,是计划。”司命的玉佩映出更多画面,金属船的内部结构渐渐清晰,“太初六神怕‘恶’突破世界壁垒,想把所有权柄容器关进方舟当祭品,用我们的血肉加固牢笼。”
李长久突然笑出声:“难怪我师尊当年要斩我,怕是早就知道这出戏。”他摸了摸胸口,三足金乌的纹身正在发烫,“不过他们算错了一点——‘长明’权柄最不怕的就是燃烧。”
说话间,前方的水流突然翻涌起来,艘丈许长的石船从水底浮起。船身刻满星图,船头立着个青铜雕像,竟是齐天大圣的模样,手里还握着根金箍棒。
“是圣人的船!”宁小龄认出雕像腰间的铁伞,“他当年肯定来过这里。”
石船的船舱里突然传出响动,像是有东西在抓挠木板。陆嫁嫁拔剑挑开舱门,里面滚出个毛茸茸的圆球——竟是只缺了条腿的金毛犼,脖子上还挂着块刻着“齐”字的铜牌。
“是圣人的坐骑!”李长久认出这只犼,当年在山海经里见过记载,“它怎么会在这里?”
金毛犼呜咽着用头蹭他的手心,眼中流下两行血泪。司命摸着犼的背,时间涟漪在它身上流转:“它的时间被冻结了三百年,记忆停留在圣人被镇压那天……太初六神用它的妖丹当石船的船锚。”
赵襄儿的九羽火落在犼的断腿处,火光温柔得不像她的风格:“还能救吗?”
“试试吧。”宁小龄的轮回之力化作银色丝线,缠绕住金毛犼的伤口,“轮回术虽不能逆天改命,但续接残肢还是能做到的。”
就在银丝即将触碰到伤口时,石船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水底传来沉闷的咆哮,无数只骨爪从流沙中伸出,抓住了船身。叶婵宫的柳条抽在水面上,激起漫天水箭:“是天藏神的残兵!他当年自爆神国时,把麾下神官的魂魄全封在了归墟道!”
李长久的青铜弓射出金乌箭,箭光在水面炸开,将骨爪烧成灰烬:“赵襄儿,开空间通道!我们首接去方舟核心!”
赵襄儿的九羽同时展开,空间裂缝在船头撕开:“进去后别乱碰东西,这里的时间线乱得像团麻,碰错块石头都可能回到你退婚那天。”
“乌鸦嘴!”李长久抱起金毛犼跃入裂缝,回头时正见陆嫁嫁的剑光扫断追来的骨链,“陆峰主快点,晚了赶不上看戏了!”
裂缝的另一端是片璀璨的星空,无数星辰在身边流转,仔细看去竟全是凝固的神格碎片。远处悬浮着艘遮天蔽日的金属船,船身上的炮口正对着他们的世界壁垒,炮管里流淌着与“恶”相似的气息。
“找到了。”司命的玉佩指向方舟底部,“权柄熔炉就在那里,太初六神的残魂全在里面炼化容器。”
金毛犼突然从李长久怀里挣脱,一瘸一拐地冲向方舟。它的身体在星空中不断变大,最后化作头万丈高的巨兽,用仅剩的三条腿抵住方舟的炮口:“吼——”
“它想自爆!”宁小龄的轮回之力追过去,却被方舟的结界弹开。
李长久的金乌箭射在结界上,炸开漫天火光:“傻狗!你家主人还在万妖城等你!”
可金毛犼像是没听见,只是回头看了眼他们的方向,眼中闪过道温柔的光。下一秒,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方舟的结界被撕开道缺口,而那道毛茸茸的身影,则化作点点星光,永远留在了璀璨的星空中。
“蠢货……”李长久的声音有些发哑,他握紧青铜令牌,金乌火光在周身熊熊燃烧,“我们走!别让它白死!”
五人穿过结界缺口时,正见方舟核心的熔炉里飘着无数虚影——有朱雀神的残魂,有鹓扶的头骨,还有……不可观师尊那柄斩过他的剑。
熔炉顶端坐着个模糊的人影,正把玩着颗金色心脏,正是圣阁阁主。他看到李长久,突然笑了:“终于来了,帝俊的转世容器。”
“少废话。”陆嫁嫁的剑首指他的咽喉,“把里面的魂魄放出来。”
“放出来?”阁主捏碎手中的心脏,金色血雾融入熔炉,“他们马上就要成为方舟的燃料了,你以为你们能改变什么?”
李长久突然抬手,掌心的青铜令牌飞向熔炉。令牌与熔炉碰撞的瞬间,所有虚影都开始发光,三足金乌的啼鸣、朱雀的哀鸣、圣人的大笑……无数声音在方舟里回荡。
“你以为权柄是用来囚禁的吗?”李长久的身影在火光中变得模糊,帝俊的气息与他渐渐重合,“错了,‘长明’的真正用法是……燃烧!”
熔炉在金乌火光中开始融化,那些被囚禁的魂魄化作流光,融入众人的体内。赵襄儿的空间权柄暴涨,陆嫁嫁的剑发出龙吟,宁小龄的狐尾上开出了轮回之花,司命的时间玉佩映出了未来的模样,叶婵宫的柳条抽出了新芽。
圣阁阁主在融化的熔炉中发出惨叫,身体渐渐透明:“不可能……太初六神的计划怎么会……”
“因为你们忘了最关键的东西。”李长久的声音响彻星空,“权柄会选择自己的主人,而人心,是烧不毁的。”
当方舟的碎片彻底消散时,世界壁垒外的“恶”突然发出哀鸣,像是失去了目标的野兽。李长久望着那片深邃的宇宙,突然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要一起吗?”他回头看向众人,金乌火光在身后凝成对巨大的翅膀。
赵襄儿的九羽与他的翅膀交叠:“先说好,到了外面,赌债照样要还。”
陆嫁嫁的剑穗勾住他的手腕:“谕剑天宗的弟子,走到哪都要有剑。”
宁小龄的狐尾缠上他的腰:“师兄去哪,我去哪。”
司命的玉佩贴在他的掌心:“时间会证明,跟着你是对的。”
叶婵宫的柳条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记得给师尊带坛好酒。”
五道身影穿过世界壁垒的刹那,李长久仿佛看到金毛犼在星空中对他摇尾巴,看到朱雀神国的火焰化作漫天流萤,看到那些在杀局中逝去的灵魂,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
原来所谓的神国牢笼,从不是用来困住世界的。
而是用来证明,就算身处黑暗,也总有人愿意燃烧自己,为身后的人,照亮一条通往光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