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镇郊外的破庙漏风漏雨,梁柱上垂落的蛛网在穿堂风中轻轻摇晃。林秋白跪坐在满是灰尘的蒲团上,面前摊开十几张从当铺带回的冥币,人皮材质的纸钱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白色。他用桃木剑挑起一张写有"林晚"生辰八字的冥币,符文在跳动的火苗中忽明忽暗,与脑海中阴阳锁阵图的纹路不断重叠。
"无咎,你看这些冥币上的符文,和阴阳锁的阵图似乎有某种关联......"林秋白话音未落,突然注意到对面的江无咎姿势僵滞。烛光将好友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那道影子正死死盯着手中的铜钱剑,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空荡荡的左袖管垂落在身侧,随着夜风轻轻摆动。
"无咎?"林秋白伸手去碰对方的肩膀,却被江无咎猛然避开。这反常的举动让他心头一紧,只见江无咎喉结剧烈滚动,盯着剑身裂痕的眼神中翻涌着林秋白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痛苦、愤怒,还有深深的悔恨。
江无咎突然发出一声苦笑,笑声里带着铁锈般的苦涩:"秋白,有些事我该告诉你了。"他缓缓卷起左袖,烛光映亮那道整齐的断口,皮肤边缘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像是被某种邪物灼烧过。"这只手,是拜陈九娘所赐。"
林秋白的瞳孔骤然收缩。断口处的伤疤己愈合多年,却仍能看出当年伤口的惨烈——仿佛是被某种带着剧毒的利刃瞬间斩断。他想起城隍庙废墟中,江无咎总是下意识地用右手握剑,战斗时也刻意避免左侧暴露,原来这背后藏着如此沉重的秘密。
江无咎的目光变得遥远,声音像是从记忆深处飘来:"十年前,我不过是青河镇街头的乞儿。陈九娘说我根骨奇佳,收我做关门弟子。那时的接生房还挂着'送子观音'的匾额,我每天跟着她采药、配药,从未想过......"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伸手按住剑柄的指节咯咯作响。
破庙外传来乌鸦的啼叫,林秋白屏住呼吸,看着江无咎额角青筋暴起:"那个雨夜,我忘了拿师父交代的当归。返回接生房时,听见地下室传来孩童的哭声。我顺着楼梯下去,看见......"他猛地闭上眼,睫毛剧烈颤抖,"十几个襁褓整齐排列在祭台上,每个孩子胸口都插着刻有生辰八字的木牌。陈九娘穿着巫族的红衣,正在用他们的血绘制玄冥教的图腾。"
林秋白感觉后背发凉,手中的桃木剑险些滑落。他想起地下室里柳如烟的傀儡尸身,想起那些用人皮制成的冥币,此刻与江无咎的描述可怕地重叠在一起。
"我想跑,却被她发现了。"江无咎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的疤痕,形状与陈九娘的颅骨骰子如出一辙,"她笑着说,要把我炼成最完美的祭品。那把削断我手臂的匕首,现在还挂在她的腰间。"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从那天起,我活着的意义就是亲手杀了她,为那些无辜的孩子报仇。"
破庙的屋顶突然漏下雨水,浇在摇曳的烛火上。林秋白看着江无咎颤抖的肩膀,终于明白为何每次提及陈九娘,好友的眼神都会变得如此嗜血。他默默解下腰间布条,轻轻缠住江无咎的断肢:"无咎,我们一起。"
江无咎猛地抬头,眼中泪光闪烁。就在这时,破庙外传来一阵阴森的铜铃声,与黑影孟章消失时的响动如出一辙。两人同时握紧武器,林秋白怀中的冥币突然自燃,火苗中浮现出陈九娘扭曲的笑容。而在燃烧的灰烬里,一枚刻着"孟章"二字的青铜碎片正泛着幽幽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