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皇帝在位五年间，只做了四件事。
增讨赋税。筹建金池，日夜笙歌。搜刮美丽的女人，抢夺入宫。
还有不管不顾懦弱迁都，避难。您难不成觉得摄政王就是这样的人？”
跪在地上的人咳咳两声，老脸一白。被个女人指着鼻子骂，但他没话能反驳。
“这五年，宋家只做了一件事，誓死守卫国土。
得到的是血流成河，株连九族。倘若他善待我家人，怎么可能这么无人可用，这么快被灭国。
您认为陛下和摄政王是这般过河拆桥，莽撞行事之人吗？”
清亮缓和的声音顿了会儿，再次响起在寂静的殿里。
“就像您说自己一心为国数十载，此时提出意见，摄政王也不会杀您一样。”
女人端坐在上位，娇俏的容颜敛去前两句话的冰冷，绽放笑容，如山巅洁白的雪纯净。
温柔的一一驳回他说的所有，言辞灼灼，令人羞愧无颜抬头。
老官员做了个辑，坑头站回原位。
垂帘后敏太后笑着品了口茶，都想替她鼓掌。
好聪明的女孩，年纪还如此小，多加培育，不可估量。
不仅维护了自己，最后一句更是护住了身边人。
告知在座，摄政王不是那般滥杀无辜之人。愿意接受大家意见，多多益善，心怀广纳天下。
而她身边人始终没任何表情，最大的动作就是推了杯水到她面前。
敏太后笑着微微摇头，她此生有三个男人，你说他像谁呢？
已经有点等不及想看小姑娘背刺他的那一日，她的儿子会是什么反应？
一边跪坐的婢女见她始终微笑，不明白的问，“太后娘娘，您说摄政王此举会不会故意向您示威？”
“不是，”他可没那么幼稚，敏太后再次低笑出声，“等结束了，叫那个小丫头来见哀家。”
“是。”
好不容易挨到结束，宋宁长松了口气，跟在他身边往外走。
“宁姑娘，太后娘娘请您过去。”
脚步被拦下，宋宁下意识看向裴隽。
她的称呼还真是千奇百怪，有人叫王妃，有人叫宁姑娘。
裴隽松手，“先回去吧，七在那等你。”
“好。”
两人仿佛视她为空气，婢女哎了声，但也不敢拦。
走了几步，宋宁有点不放心的回头，这样真的可以吗？
他站在原地，目光还跟随她。一身玄色衣裳，滚边刺绣精密大气。
风吹拂而过，衣袍翻飞，他神色平和。人间季节交迭，他仿佛永远安静的立于世外，荣枯随缘，寂静冷清。
他是心有天下的王，步步需谨慎，被困在叫宫的地方。
提起裙摆，宋宁回过头，小步跑去抱住他的腰。
“你早点回来。”
小人在怀里昂起脑袋，亮晶晶的眼眸澄澈，裴隽点了下头，“去吧。”
等她背影消失，他才转身走向远处。
*
日头都落下大半了，宋宁坐在镜子前拆去头饰，“王爷还没回来？”
“应该还没有，奴婢刚刚去瞧了，没瞧见。”
说好早一点回来的，又有事耽搁了吗？
宋宁摇晃着手中的簪子，下意识的凝眉。朝中事她想不通，也不乐意费功夫，但总有人非得将她拖进这个漩涡。
想来想去，想的都是杂事，烦恼的头疼。
“要不夫人先休息吧，不早了。”
“我不困，再等等吧。”
如意只好嗯了声，陪在软塌上坐着。
外头黑的彻底，宋宁看出去，“什么声音？”
“奴婢去看看。”
如意出去没多久，高兴的跑回来，“夫人，王爷回来了，在后院练箭。”
“射箭？大晚上的？”
晚上怎么射箭，又看不到。
后院离她住的雪院就一墙之隔，宋宁想了下，脱掉鞋子，堵住如意惊讶张大的嘴。
“嘘，我就去看一眼，你不要出声哦。”
裴隽晚上射箭实属是太过无聊，他不喜欢瞄准，太费事还耗时。
箭对他来说是效率很差的武器，七的箭术随主人不好也不差，虽然他的不好和裴隽所谓的不好不是一个级别。
但裴隽第一个学会的就是箭，那时候在裴家，他更多的是琢磨书，跟着书上的步骤自己练习。
玩不懂别的武器，箭就是个只靠蛮力就行的东西。
只要能拉的开，就有杀伤力。
后来在先皇殿里的香炉中发现毒后，才明了敏太后庞大的野心。
从那时起，他才开始系统的训练自己，陛下也是那时候开始装傻。
这么几年过来了，有时他会想起那晚。
他在马背上冲进宫，赌上性命，全部的全部，拼一个空白的未来。
陛下登上皇位时，紧张到发颤的手，又强行装作呆傻的笑笑哭哭。
头一个月，他每晚要亲手杀的人难以细数。人家的一日有十二时辰，他觉得自己只有五个时辰。
怎么也不够用。
现在算是清闲的了。
“出来。”
用弓撑地，他懒散的将身体的重量压在弓上。
墙后的宋宁歪了歪脑袋，被发现了吗？
她刚想走出去，另一侧盘子打碎的声音传出。
“对，对不起，王爷，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是想偷看，只是经过。”
小婵扑通一下跪下，胆颤的磕头。
宋宁脚步顿了下，重新躲回去。
一个包裹咕噜咕噜从她怀里掉出来，小婵红了眼眶，向前爬几步，将包裹紧紧抱在怀里。
“是什么？”
“吃，吃的。奴婢没有偷，这些是省下来的，不是奴婢偷的！”
里面打开都是白面馒头，裴隽俯视着她哭的可怜。
“为什么省这些？”
“给，妹妹。”
他分明给了钱，几个孩子两个女人，那些钱不至于吃不饱。
小婵抹了把眼泪，支支吾吾哽咽，“周婶和王婶将钱都拿走了，只给他们一点点饭吃，也没有给他们上学，妹妹实在饿的受不了才来找我。王爷夫人已经对我们很好了，奴婢不敢说，才想省点东西给他们吃。”
“明日跟你夫人说。”
裴隽连听都嫌麻烦，小狐狸反正空闲，交给她头疼吧。
小婵连声应答，慢吞从地上爬起来，行了个礼离开。
“要我去逮你？”
这次他看向她躲的方向，宋宁才知道他刚刚叫的人真的是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