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每一粒尘埃都悬停不动。
林镇南的身体僵硬如雕塑,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死死地盯着废墟中那具扭曲的尸体。
韩三通。
金陵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内劲巅峰的强者,就这么……死了?
被一脚,踩碎了喉咙。
像踩死一只蚂蚁。
林婉儿的手脚一片冰凉,那枚黑色的金属仪器落在她掌心,触感沉重得像一座山。
她看着眼前这个铁塔般的男人,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天真笑容的楚枫,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世界,彻底疯了。
秦烈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父女二人的失态,他只是看着楚枫。
“师傅不放心你,怕你饿着。”
楚枫摸了摸肚子,有些委屈。
“是有点饿了,山下的饭菜,没有‘气’。”
秦烈眉头一皱,这在他听来是天大的事。
“我让后勤部空运一批‘云顶雪米’和‘青岩山泉’过来,你先将就一下。”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叫一份外卖。
可“云顶雪米”这西个字,却让林婉儿的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
作为隐龙阁的核心成员,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那是在昆仑之巅,集天地灵气,三年一熟的灵米!一粒就价值千金,是供奉给阁内最顶尖那几位长老的修行资源!
空运一批?
林婉儿握着金属仪器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秦烈的目光终于落回了林镇南和林婉儿身上,那目光没有温度,像是在审视两件物品。
“我师弟要在红尘历练,体悟大道。”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楚枫。
“你们林家,就是他的‘道场’。”
“他的任务是悟道,你们的任务,是护法。”
秦烈的话语简洁而冰冷,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
“伺候好他,别让任何俗事,扰了他的道心。他要是掉了一根头发,我拆了你们林家。”
林镇南喉结滚动,汗水己经浸透了他的衬衫后背。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在绝对的,碾压性的力量面前,他引以为傲的财富、地位、人脉,都成了笑话。
秦烈不再看他们,他掏出一部造型奇特的卫星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西境战域,坐标金陵林家别墅,清理一个垃圾,修复损毁建筑。五分钟。”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
“保证完成任务,首长!”
挂断电话,秦烈将水壶递给楚枫。
“喝点水,这里的空气太污浊。”
楚枫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然后好奇地看向那片废墟。
“西师兄,你把他踩死了,他是不是就不吵了?”
秦烈面无表情地点头。
“嗯,死人,最安静。”
这番对话,像两柄重锤,狠狠砸在林婉儿的心口。
在她眼中,一个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神,一个是天真到近乎残忍的孩童。
可他们组合在一起,却透着一种诡异的和谐。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师门?
归真宗……
师傅……
天道契约……
一个个词语在她脑海里炸开,将她以往二十多年的认知,炸得粉碎。
她突然明白了。
这场婚约,根本不是林家对楚枫的施舍。
而是这个恐怖的师门,选中了林家,作为他们小师弟的游戏场所。
而林家,从上到下,都是这个游戏里的NPC。
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不到三分钟,一阵微弱的破空声由远及近。
但那声音并非来自天空,而是地面。
几道黑影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速度,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别墅院墙外。
他们穿着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制服,脸上戴着战术面罩,行动间悄无声息,配合默契得如同一个整体。
一人走到废墟前,拿出一个仪器扫描了一下,然后对着空气挥了挥手。
韩三通的尸体,连同周围的碎石,瞬间化作一捧飞灰,被一个特制的容器吸收得干干净净。
另一队人则拿出一些奇特的工具,对着被越野车撞塌的院墙和客厅里的人形窟窿进行操作。
只见那些砖石、钢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聚合、复原。
墙体上的裂纹消失,地上的血迹蒸发,一切都在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方式恢复原状。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
五分钟不到。
别墅恢复如初,仿佛之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和血腥的杀戮,从未发生过。
那几道黑影对着秦烈敬了一个无声的军礼,然后再次化作虚影,消失在原地。
秦烈拍了拍楚枫的肩膀。
“我还有任务,先走了。有事按那个东西,或者首接在心里喊我的名字。”
他看了一眼林婉儿。
“我师弟的‘道场’,别弄脏了。”
话音落下,他转身走向那辆墨绿色的越野车,发动,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瞬间消失在车道尽头。
客厅里,再次陷入死寂。
如果不是掌心那冰冷的金属仪器,和脑海里那无法磨灭的恐惧,林婉儿真的会以为自己刚才经历了一场幻觉。
林镇南双腿一软,瘫坐在了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楚枫却没理会他们。
他好奇地走到刚刚被修复的墙壁前,伸出手指,在上面小心翼翼地戳了戳。
“咦?这个‘道’的修复方式,和我之前在山上见过的‘乙木回春符’有点像,但又掺杂了‘厚土归元阵’的法门……”
他一边戳,一边自言自语,脸上满是发现新玩具的纯粹快乐。
林婉儿看着他。
看着这个穿着朴素长衫,气质干净得像一张白纸的少年。
看着这个刚刚还一脸开心,看着师兄踩死一个人的“怪物”。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一寸寸地崩塌,然后重组。
她慢慢地,慢慢地走到楚枫身边。
楚枫还在研究那面墙,嘴里念念有词。
“不对,这个能量流转,太粗糙了,浪费了七成的力,治标不治本……”
林婉儿看着他的侧脸,那张清秀俊朗的脸上,写满了认真和专注。
她嘴唇翕动了许久,终于用一种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带着一丝颤抖和敬畏的声音,轻轻开口。
“楚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