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胃袋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拧绞，发出尖锐的、空洞的鸣叫。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饥饿感，混合着穿越带来的巨大恐惧和生理性的恶心，如同汹涌的浪潮，一阵阵地冲击着林小满摇摇欲坠的神经。她捂着翻江倒海的胃部，蜷缩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试图用意志力压下那股让她头晕目眩的虚弱感。
“聋了吗？！还是哑巴了？！” 王妈妈尖锐的嗓音如同淬了毒的针，再次狠狠扎来。她肥胖的身躯堵在低矮破败的门框里，几乎挡住了门外本就吝啬的光线，投下一片压抑的阴影。她三角眼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嘴角刻薄地下撇着，仿佛看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碍眼的垃圾。“装什么大小姐的柔弱！给老娘爬起来干活！”
话音未落，她身后一个瘦高个、颧骨突出、眼神闪烁的丫头（翠儿）便粗鲁地跨进门，手里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碗沿沾着可疑的污渍。碗里盛着的东西，勉强能称之为“饭”——小半碗颜色发灰、黏糊糊的糙米粥，上面浮着几片蔫黄的、不知是什么的菜叶，散发出一股混合着馊味和土腥气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喏，你的饭！” 翠儿语气不耐，带着施舍般的轻蔑，手腕一抖，那碗“饭”就被随意地、甚至带着点故意地，“哐当”一声，重重磕在林小满脚边的泥地上。碗没破，但里面那点可怜兮兮的、散发着馊气的糊状物溅出来不少，沾湿了她破旧裙子的下摆和光着的脚背。冰冷黏腻的触感让她猛地一缩。
“赶紧吃了，有力气好干活！” 王妈妈抱着胳膊，冷冷地补充，“扫院子，刷恭桶，天黑前干不完，晚饭也别想！真当王府养闲人呢？” 她刻意加重了“闲人”两个字，满是嘲讽。
林小满的目光死死盯住脚边那碗散发着恶臭的“食物”，胃里又是一阵剧烈的痉挛。这己经不是简单的侮辱了，这是把人踩进泥里的践踏！在现代，她一天打几份工，累得像狗，吃的再差也是干净卫生的。眼前这碗东西，连猪食都不如！
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着穿越以来积压的恐惧、绝望和强烈的生理不适，如同沉寂多年的火山熔岩，在她濒临崩溃的胸腔里开始翻滚、咆哮。手腕上隐隐作痛的淤青，此刻也仿佛在灼烧，提醒着她这具身体原主可能遭受的更多屈辱。
**凭什么？！
凭什么她刚从一个地狱爬出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要跌进另一个更不堪的地狱？凭什么这些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欺辱她？就因为她现在顶着个“失宠王妃”的名头？就因为她看起来好欺负？
在现代，她为了生存，为了那点可怜的学费生活费，对着刁钻的顾客、刻薄的雇主，可以赔笑脸，可以忍气吞声，可以把委屈和愤怒死死咽回肚子里。因为她知道，她没资格任性，没资格掀桌子。她得活着。
但在这里呢？
活着？像条狗一样，吃着比泔水还不如的东西，干着最肮脏的活计，忍受着无休止的辱骂和欺凌？然后像原主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在这个冰冷的角落？
**不！**
一股从未有过的、近乎毁灭般的戾气，猛地冲垮了她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那是在现代被压抑到极致的愤怒，是社畜被生活反复蹂躏后积攒的所有不甘，是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时爆发出的、不顾一切的疯狂！
“吃？” 林小满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却不再是之前的虚弱无力，而是像砂纸磨过生铁，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和尖锐。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王妈妈那张刻薄的脸，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其扭曲、近乎狰狞的弧度。
“吃你祖宗十八代的螺旋升天屁！”
这石破天惊、粗俗到极点又闻所未闻的怒骂，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炸得整个破败的屋子都似乎晃了晃！
王妈妈脸上的刻薄和得意瞬间凝固，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茫然。她身后的翠儿和另一个小丫头更是吓得浑身一哆嗦，眼睛瞪得溜圆，仿佛见了鬼。
林小满根本没给她们反应的时间。她撑着冰冷的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身体依旧虚弱，饥饿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但那股支撑着她的怒火，却让她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弓弦，充满了毁灭性的张力。
她指着地上那碗馊饭，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歇斯底里的畅快：
“就这玩意儿？喂狗狗都嫌塞牙缝！你们是刚从茅坑里捞出来的还是脑子被门挤了？拿这当饭吃？**癞蛤蟆装青蛙——长得丑玩得花！** 自己吃屎还非得逼别人也尝尝味儿是吧？！”
“还有你！” 她猛地转向己经懵掉的王妈妈，那眼神锐利得像淬了毒的刀子，一步步逼近，“叉个腰站门口跟个门神似的，显你腰粗屁股大能生养啊？ 老娘躺这儿碍着你升官发财还是偷人养汉了？大清早的跑这吠丧，家里死人了急着奔丧去？！”
一连串的现代歇后语和市井俚语，如同狂风暴雨般砸向王妈妈三人。这些词汇对于古人来说，陌生、粗鄙，却又奇异地精准无比，字字句句都戳在肺管子上，带着一种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羞辱和诅咒！
王妈妈活了半辈子，在后宅里也算见惯了风浪，骂人的话听得也不少，可何曾听过如此刁钻刻薄、闻所未闻、句句都在意料之外、却又精准得让人气炸肺腑的“疯言疯语”？她那张大脸盘子先是涨得通红，如同煮熟的猪肝，随即又变得铁青，嘴唇哆嗦着，指着林小满，半天憋不出一个字：“你…你…你个疯妇！你竟敢…竟敢…”
“干什么？！” 林小满猛地打断她，身体因为激动和虚弱微微颤抖，但眼神却亮得惊人，那是压抑到极致后爆发的、近乎疯狂的光芒，“**CPU我？KPI我？** 告诉你，老娘不吃这套！打工人的命也是命！给爷爬滚！”
最后西个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玉石俱焚的气势！
王妈妈被她吼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脚下绊到门槛，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被身后的翠儿慌忙扶住。她看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面色苍白、眼神却像要吃人一样的“王妃”，第一次感到了真切的恐惧。这女人…是真的疯了！不是装的！那股子不要命的疯劲儿，让她这个在王府底层混了多年的老油条都心底发寒。
“你…你等着！反了！反了天了！” 王妈妈色厉内荏地尖叫着，再不敢靠近，也顾不上什么任务了，仿佛林小满是什么可怕的瘟疫源头，连滚爬爬地拽着两个吓傻的丫头，仓惶退出了这间破败的屋子，只留下一串慌乱远去的脚步声和惊魂未定的咒骂。
破败的屋子里，瞬间恢复了死寂。
只有林小满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刚才那番爆发，几乎耗尽了她残存的所有力气。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火烧火燎的绞痛感再次袭来，比之前更甚。她双腿一软，踉跄着扶住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桌子才勉强站稳。
冷汗浸透了里衣，黏腻地贴在冰冷的皮肤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挣脱束缚。喉咙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她赢了…吗？
暂时吓退了恶仆。但代价是什么？更深的敌意？更残酷的报复？她不知道。
目光缓缓落回地上那碗溅得到处都是的馊饭。强烈的饥饿感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她的意志。尊严？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
林小满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那腐朽冰冷的空气呛得她喉咙发痒。再睁开时，眼中那疯狂的火焰并未熄灭，只是沉淀了下去，变成了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决绝。
她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伸出那双苍白纤细、带着淤青的手，无视地上的脏污，也无视碗沿的污渍，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豁了口的粗陶碗捧了起来。
碗里剩下的那点灰扑扑的、散发着馊气的糊状物，此刻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维系生命的稻草。
她低下头，用碗的边缘挡住自己脸上复杂的表情——有屈辱，有狠厉，更有一丝绝境求生般的疯狂。然后，她张开嘴，毫不犹豫地，将那些冰冷、黏腻、散发着恶臭的“食物”，大口大口地、近乎凶狠地，吞咽了下去！
**粗糙的米粒刮过喉咙，馊味首冲鼻腔，胃部在剧烈地抗议。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咽屈辱的砂石。**
但她的眼神，却透过碗沿的豁口，望向门外那方狭窄的天空，冰冷而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