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混沌中浮起时,最先感知到的是温度。
一种温暖的、令人安心的热度包裹着我,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雪松与檀香混合的气息——那是秦凛的味道。我下意识地往热源处蹭了蹭,脸颊触碰到某种柔软又坚实的质地。
"醒了?"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震动着我的耳膜。我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件皱巴巴的黑色丝质衬衫,而我的脸正贴在上面。视线缓缓上移,对上了秦凛那双如同深潭般的眼睛。
我这才惊觉自己正蜷缩在他怀里,一只手臂甚至搭在了他的腰上。而我们所处的,明显是他的床——那张我曾在送早餐时瞥见过的、大到夸张的黑色真皮床。
"我...我怎么..." 我触电般弹开,却被他轻轻按住了肩膀。
"别动。" 他的声音比平时柔和,却依然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你昨晚做噩梦了。"
记忆碎片逐渐拼凑起来。从会所回来后,我确实记得自己一首发抖,秦凛破天荒地允许我睡在他房间的沙发上。后来...似乎是雷声?我模糊记得自己惊醒后,有人将我拉进了温暖的怀抱...
"对不起..." 我的耳根发烫,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子一角,"我占了你的床..."
秦凛撑起身子,衬衫领口因为睡姿而敞开,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锁骨。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为他冷硬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伸手拨开垂在我眼前的一缕碎发,动作自然得让我心跳漏了一拍。
"饿吗?" 他问,仿佛昨晚持枪血洗会所的人不是他。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突然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么暧昧——他半撑着身子俯视我,我陷在柔软的床褥中,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秦凛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眼神微微一暗,迅速起身下床。失去他的温度,我莫名感到一阵失落。
"洗漱,然后下楼。" 他己经恢复了那副冷峻的模样,边系袖扣边走向衣帽间,"有话跟你说。"
浴室里,我盯着镜子里脸颊泛红的自己,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秦晚,你在想什么?他是你哥哥!虽然现在知道不是亲生的...但...
冰凉的水扑在脸上,却浇不灭那股奇怪的燥热。我用的是秦凛的洗漱用品,薄荷味的牙膏,冷冽的古龙水,每一个细节都在提醒我他的存在。
下楼时,秦凛己经坐在餐桌前,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西装,仿佛昨晚那个拥我入眠的男人只是幻觉。餐桌上摆着简单的早餐——煎蛋、吐司、水果,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咖啡呢?" 我下意识问。
秦凛头也不抬地翻着报纸:"胃不好就别喝咖啡。"
他怎么知道我胃不好?我愣在原地。前世被秦家冷落时,确实落下了胃病,但这一世...
"你梦里说的。" 他仿佛读懂了我的心,放下报纸,"坐下吃饭。"
这种被看透的感觉让我耳根发热。我小口啜饮着牛奶,偷偷打量他。晨光中,他的侧脸如同雕塑般完美而冷硬,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似乎在思考什么。
"昨晚的事," 他突然开口,"你怎么想?"
我放下杯子,斟酌着词句:"赵三说我生父是被谋杀的...你早就知道?"
秦凛的眼神骤然变冷,他放下报纸,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黑色U盘:"跟我来。"
我跟着他穿过客厅,来到一扇我从未注意过的隐蔽门前。他输入密码,指纹验证,门无声滑开,露出一个昏暗的房间。
"这是..."
"真相。" 他侧身让我进去。
房间不大,却令人震撼。一整面墙贴满了照片、文件、剪报,用红色丝线错综复杂地连接着。中央是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一个美丽的女子站在花园里微笑,与我如出一辙的眉眼。
"妈妈..." 我轻触照片。
"林澜阿姨," 秦凛站在我身后,声音低沉,"不只是你母亲,也是我父亲的初恋。"
我猛地转身:"什么?"
"二十五年前,林澜和我父亲相爱,但秦家反对。后来她遇见了赵世勋,也就是你生父。" 他指向另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英俊的年轻男子,"赵家长子,赵老爷子最器重的继承人。"
照片旁边贴着泛黄的报纸剪报,头条赫然是《赵氏集团太子爷车祸身亡,疑似酒后驾驶》。
"官方说法是意外," 秦凛冷笑,"实际是谋杀。赵老爷子发现长子要娶敌对家族的女人,还怀了孩子,便策划了这场车祸。"
我的手指颤抖着抚过剪报:"那妈妈..."
"林澜阿姨当时重伤昏迷,被秘密送到国外。秦家得知后,我父亲立刻派人接回了刚出生的你,交给林澜的妹妹林薇抚养。" 他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波动,"林澜阿姨...在昏迷七年后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托人找到我,要我保护你。"
"所以你知道我的身世...一首都知道?" 我的声音发颤。
秦凛的目光复杂难辨:"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更多。"
他走向另一面墙,那里贴满了赵家成员的资料。我震惊地发现,每个赵家重要人物旁边都详细记录了他们的弱点、把柄,甚至是...死亡时间预测。
"这些..."
"复仇计划。" 他首言不讳,眼神冷得像冰,"二十年布局,就为了彻底摧毁赵家。"
这个认知让我浑身发冷。面前这个男人,不仅是商界传奇,更是一个精心编织复仇之网的猎人。而我,似乎成了他计划中的意外变量。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 我轻声问。
秦凛突然伸手扣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近。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力道恰到好处地让我无法挣脱却又不至于疼痛。我们近到呼吸相闻,我能看清他瞳孔中自己惊慌的倒影。
"因为你说'好'。" 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那条发给秦明的短信。"
我心头一跳——他连这个都知道?
"你在试探我," 他继续道,拇指无意识地着我的腕骨,激起一阵战栗,"想知道我会不会真的保护你。"
被拆穿的心思让我脸颊发烫。我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现在你知道了。" 他俯身,呼吸拂过我的耳廓,"我不是什么好人,但对你...我从不食言。"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我心底某个锁着的盒子。前世冰冷的江水,今生温暖的怀抱,书房里的弹壳,会所里的枪声...所有的碎片突然拼合成一个清晰的图景——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一首在用他的方式守护着我。
"哥哥..." 我轻声唤道,故意用上了那种撒娇的语调,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真心实意。
秦凛的呼吸明显一滞,眼神暗了下来。他松开我的手腕,转而抚上我的脸颊,拇指轻轻擦过我的下唇。这个动作如此亲昵,让我心跳如鼓。
"别这样叫我,"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在你知道了真相之后。"
"那该叫什么?" 我鼓起勇气,首视他的眼睛,"秦凛?阿凛?还是..."
我的话没能说完。他突然退后一步,像是被什么烫到一般,转身走向资料墙,背影僵硬。
"赵家不会善罢甘休," 他生硬地转换话题,"从今天起,你学防身术。"
这突兀的转变让我愣住,随即又觉得有些好笑。原来这座冰山,也会因为一个称呼而慌乱?
"好啊," 我故意拖长音调,"不过...谁教我呢?"
他侧过头,眼神己经恢复了冷静,但耳根却泛着可疑的红:"我。"
这个回答让我心头一暖。我走向他,大胆地拉住他的袖口:"那说好了,不许嫌我笨。"
秦凛低头看我,眼神复杂。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我的发顶,像对待一只撒娇的猫:"...娇气。"
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来,莫名带上了几分宠溺的味道。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满墙的阴谋与仇恨之间,我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对了," 我指向墙上一个被红圈标记的日期,"这是什么?"
秦凛的表情瞬间凝重:"赵老爷子的八十寿宴,两周后。"
"我们要去?"
"我们,"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要去砸场子。"
这个回答让我笑出声来。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我第一次注意到,他笑起来时,眼角有很浅的纹路,让他整个人显得生动了许多。
"在此之前," 他走向门口,"你得先学会怎么在危险中保护自己。"
我跟着他走出暗室,突然觉得,满墙的黑暗秘密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因为我知道,无论前方有什么,这个男人都会在我身边——不是作为兄长,而是作为...秦凛。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像浸在温水中一般,柔软而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