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报头版登出《抗旱小麦试验成功》的消息时,纺织厂正在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庆丰收联欢会"。说是联欢会,其实就是把食堂的桌椅搬空,腾出地方让工人们跳忠字舞。
我蹲在仓库里清点麦种,突然听见通风管"咣当"一声——周景明的脑袋从里面钻出来,头发上沾满蜘蛛网。
"你属土拨鼠的?"我帮他拍打灰尘。
他推了推眼镜,从怀里掏出个红本本:《杂交水稻育种技术》。"郑局长给的,"他声音发颤,"说让我们...试试。"
我翻开书页,里面夹着张便条:"明晚七点,带样品到省农科院。"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我们手忙脚乱地藏好书,刚摆出正经讨论工作的样子,刘彩凤就撞开门冲了进来。
"念夏!不好啦!"她辫子都跑散了,"陈癞子要结婚啦!"
我手里的麦种撒了一地:"跟谁?"
"厂办秘书小王!"刘彩凤拍着大腿,"那丫头片子偷了咱们的麦种配方!"
周景明突然咳嗽起来,眼镜片上全是雾气。我这才注意到他今天格外精神,蓝布衫洗得发白,连补丁都缝得整整齐齐。
"你..."
"我申请调来厂里了。"他耳根通红,"郑局长特批的...技术支援。"
联欢会现场张灯结彩。陈卫国穿着崭新的确良衬衫,胸口别着大红花,活像只开屏的孔雀。新娘小王举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几粒麦种——正是我们试验田的品种!
"同志们!"陈卫国嗓门洪亮,"我和小王同志决定,把这份抗旱麦种作为新婚礼物献给厂里!"
台下掌声稀稀拉拉。马大姐凑到我耳边:"呸!偷来的东西还充大方!"
婚礼进行到一半,郑局长突然带着几个干部出现。陈卫国立刻迎上去,腰弯得像个虾米:"领导!我们正在..."
"小陈啊。"郑局长拍拍他肩膀,"听说你主动申请去西北支援建设?"
陈卫国的笑容僵在脸上:"啊?"
"好同志!"郑局长提高嗓门,"组织就缺你这样舍小家为大家的干部!"
现场瞬间安静。新娘小王"哇"地哭出来,一把扯下胸花:"陈卫国!你敢骗我!"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趁着众人吃瓜,我悄悄退出礼堂,摸黑溜进了试验田。月光下,那些麦穗泛着淡淡的紫光——这是空间种子和普通小麦杂交的第三代,抗旱能力更强。
正要收割几株做样品,背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我下意识摆出战斗姿势,却看见周景明捧着个破瓦盆站在那里。
"给你看个东西。"他掀开盆盖,里面是几株嫩绿的秧苗,"用灵泉水泡过的稻种...三天就发芽了。"
我们蹲在麦田里,头碰头研究着那些幼苗。夜风吹过,麦浪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千万个精灵在窃窃私语。
"念夏..."周景明突然摘掉眼镜,"等饥荒过去..."
"又是这句!"我抓起一把土扬他,"能不能换个词?"
他手忙脚乱擦眼镜时,我瞥见瓦盆底下压着张纸——是张结婚申请书!申请人那栏己经工整地写上了"周景明",另一栏还空着。
"这..."
"你先别拒绝!"他慌得语无伦次,"我是说...等试验成功...不对...我是想问..."
远处突然传来欢呼声。我们扒着墙缝一看,陈卫国正被几个大汉架上吉普车——真要去西北了!新娘小王追着车扔高跟鞋,正好砸在赶来劝架的刘处长头上。
"噗嗤..."我笑得首不起腰。周景明趁机把申请书塞进我口袋:"你...你再考虑考虑..."
当晚我进入空间,发现茅屋墙上多了幅画:两个小人儿站在麦田里,中间是台奇怪的机器。走近细看,那机器上贴着张纸条:"自动收割机设计图——周景明"
我笑着添了几笔,给两个小人儿加上婚纱和西装。退出空间时,月光正好照在床头的结婚申请书上。我拿起钢笔,在空白处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窗外,纺织厂的汽笛声响彻夜空。而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我们的粮仓正在悄悄壮大,就像那些埋在土壤深处的种子,终将破土而出,迎来属于自己的丰收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