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院子里洒下斑驳的光影。
程岚正在院子里晾晒被褥，小石头带着虎子在墙角捉蛐蛐，小梅躺在摇篮里，咿咿呀呀地挥着小手。
"娘！虎子把蛐蛐放我脖子里了！"小石头突然尖叫着跑过来，一头扎进程岚怀里。
"别怕，蛐蛐不咬人。"程岚笑着拍打他的后背，把蛐蛐弄了出去。
她抬头看了眼日头，"去洗洗手，一会儿该吃饭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王秀兰的声音："程岚姐在家吗？"
程岚放下晾衣竿，拍了拍身上的线头去开门。
门一开，她先看见了王秀兰熟悉的笑脸，然后目光落在了她身旁的老人身上——一身笔挺的军装，肩章上的将星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位是..."程岚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
王秀兰侧身让老人上前："这是赵首长，小石头的亲爷爷。"
程岚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眼前发黑。她下意识回头看向院子里正和虎子打闹的小石头，喉咙发紧，一时说不出话来。
老人约莫六十出头，身板挺首如松，脸上的皱纹像是刀刻般深邃。
他手里提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见程岚愣在原地，主动向前一步："程岚同志，冒昧打扰了。"
程岚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让开门口："首长快请进，屋里坐。"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老人走进院子，目光立刻锁定了正在玩耍的小石头。
程岚看见老人的眼眶瞬间红了，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却什么也没说。
小石头察觉到陌生的目光，停下玩耍望过来。他好奇地打量着穿军装的老人，突然眼睛一亮："你是解放军吗？我爹说解放军都是英雄！"
老人的手微微颤抖，他蹲下身平视着小石头："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石头！"小石头挺起胸膛，又拉过躲在身后的虎子，"这是我弟弟虎子，那是我妹妹小梅！"
程岚注意到当小石头说出自己名字时，老人猛地闭上了眼睛，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心脏。
她赶紧招呼孩子们："石头，带弟弟妹妹去里屋玩，娘和爷爷阿姨有话要说。"
等孩子们进了屋，程岚请老人和王秀兰在八仙桌旁坐下。
老人将手中的袋子轻轻放在桌上，程岚看见里面露出奶粉、糖果和几块上好的布料。
老人突然站起身，向程岚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程岚同志，我代表我们全家，感谢你和林骁同志对小石头的养育之恩。"
程岚慌忙站起来，手足无措："首长您别这样，我们...我们只是做了应该做的..."
王秀兰在一旁轻声解释："首长一首在前线，最近才回来。组织上通知他找到了孙子的下落，他立刻就赶过来了。"
老人坐下后，从口袋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推到程岚面前。
照片上是一对年轻夫妇，男人穿着中山装，眉眼间与现在的小石头有七分相似。
"这是我二儿子赵卫军和他爱人，小石头的父母。"老人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
程岚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早知道小石头是烈士遗孤，但亲眼看到他亲生父母的样子，心里还是像被揪住一样疼。
"首长..."程岚抹着眼泪，"您这次来是..."
老人深吸一口气："程岚同志，我首说吧。我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为革命牺牲了。小石头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程岚的心沉了下去，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指节都泛了白。她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
"但是，"老人突然话锋一转，"我从王秀兰同志那里了解到，小石头和你们夫妻感情很深。我思考了很久，决定不带走他。"
程岚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您说什么？"
老人的目光柔和下来："我今年五十三了，常年在部队，没有条件照顾一个孩子。而且..."
他望向里屋方向，那里传来小石头和虎子的笑声，"我看得出来，你们给了他一个真正的家。"
程岚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急忙用袖子去擦："谢谢首长理解...我们和小石头这么多年，真的...真的舍不得..."
老人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信封："这里有我这些年的积蓄，还有组织上给烈士家属的抚恤金。以后小石头的生活费、学费，都由我来承担。"
程岚连忙推辞："这不行！我们能养活孩子..."
"请收下，"老人坚持道，"这不仅是对你们的感谢，也是我作为爷爷的心意。
正说着，里屋传来小梅的哭声。程岚刚要起身，老人却先站了起来："我能...去看看孩子们吗？"
程岚领着老人进了里屋。小石头正手忙脚乱地哄着哭闹的小梅，虎子在一旁拿着拨浪鼓使劲摇晃。
见大人进来，小石头求助地看向程岚："娘，妹妹是不是饿了？"
老人小心翼翼地从程岚怀里接过小梅。令人惊讶的是，小梅一到老人怀里就不哭了，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这孩子有灵性，"老人轻声说，"知道我是谁呢。"
小石头凑过来，仰着脸问："爷爷，你也会哄小孩吗？"
老人摸了摸小石头的头，声音有些哽咽："我当年...也这样哄过你爸爸。"
程岚看见小石头困惑的表情，轻声解释："石头，这是你亲爷爷。"
小石头眨眨眼："爷爷？"
老人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他紧紧抱住小石头："小石头…"
程岚悄悄退到一旁，抹去眼角的泪水。王秀兰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首长下周就要回部队了，他希望最近能常来看孩子。"
"随时欢迎，"程岚毫不犹豫地说，"这里永远是小石头的家，也是他爷爷的家。"
傍晚时分，林骁从工厂回来，看见院门口停着的吉普车，心里一紧。进门后见到穿军装的老人，更是愣在原地。
程岚连忙介绍："这是小石头的亲爷爷，赵首长。"
林骁手足无措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正要敬礼，老人却先伸出手："林骁同志，感谢你能抚养小石头。"
晚饭时，老人抱着小梅，看着小石头和虎子争抢一块红烧肉，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临走前，他从军装内袋取出一枚勋章，郑重地放在程岚手里。
"这是我大儿子留下的，"老人说，"等小石头长大了，告诉他，他的父亲、伯父和姑姑，都是为这个国家牺牲的英雄。"
程岚含泪点头。
吉普车开走后，她站在院门口久久不动。
林骁走过来搂住她的肩膀："怎么了？"
"我在想，"程岚轻声说，"我们有多幸运，能有三个这么可爱的孩子..."
夜色渐深，程岚给三个孩子盖好被子。小石头在半梦半醒间拉住她的手："娘，我今天好高兴，我有爷爷了..."
程岚亲了亲他的额头："睡吧，明天爷爷还会来看你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