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婉蹲在机械厂后门的煤堆后面,数着手里皱巴巴的钞票和粮票。这是她攒了两个月的"逃跑基金"——三十六块八毛五分,外加十五斤全国粮票。
"省城到广州的硬座票西十八块五......"她掰着手指头算,"还差十一块七......"
"差十二块六毛五。"一道阴影笼罩下来,"你少算了一顿午饭钱。"
宁婉婉手一抖,钞票撒了一地。抬头对上叶深似笑非笑的脸,她立刻戏精上身:"哎呀老公!我正想给你个惊喜呢!"
叶深弯腰捡起一张五元纸币:"攒钱给我买生日礼物?"
"对对对!"宁婉婉点头如捣蒜,"想给你买块上海表!"
叶深晃了晃左手腕上锃亮的表盘:"我有了。"
"......那就买双皮鞋!"
"上月刚买。"叶深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巧了,我也给你准备了惊喜。"
宁婉婉接过一看,是张"夫妻财产共有证明",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她的私房钱全部充公。最气人的是,叶深还特意用红笔在末尾补了句:"自愿上交,绝无怨言"。
"叶深!"宁婉婉气得跳脚,"你这是霸权主义!"
"嗯。"叶深把钞票整齐地叠好塞进自己口袋,"回家吃饭,红烧带鱼。"
饭桌上,宁婉婉把带鱼戳得千疮百孔。叶深视若无睹,慢条斯理地挑着鱼刺:"厂里要派我去上海学习,三个月。"
宁婉婉筷子一顿,眼睛亮了起来:"什么时候走?"
"下周一。"叶深夹了块鱼腹肉给她,"你跟我一起。"
"我不去!"宁婉婉脱口而出,随即软下嗓音,"我......我夜校的课不能停呀~"
就在两个月前,她开了一个培训班,教厂里女工用计算器、看图纸。嗯......勉强称之为夜校......
叶深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纸:"市教育局批文,允许夜校教师异地教学交流。"
宁婉婉瞪大眼睛。这混蛋连这都想到了?她眼珠一转,突然捂住肚子:"哎哟......我这两天胃疼,怕是去不了......"
"正好。"叶深变戏法似的又摸出一张纸,"上海华山医院的专家号,专门看胃病的。"
宁婉婉彻底没辙了,气鼓鼓地扒饭。叶深给她盛了碗紫菜汤:"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当晚,宁婉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叶深去洗澡了,哗啦啦的水声透过薄薄的门板传来。她蹑手蹑脚爬起来,从床底下拖出备用逃跑包——里面装着换洗衣物、牙刷和半包桃酥。
"咔嗒。"浴室门响了一声。
宁婉婉一个激灵,飞起一脚把包踢回床底,顺势往地上一躺:"哎哟喂!"
叶深擦着头发走出来,看到的就是她西仰八叉倒在地上的造型。
"摔倒了?"他挑眉。
"滑、滑倒了!"宁婉婉做作地揉着脚踝,"要老公抱抱才能起来~"
叶深把毛巾往肩上一搭,俯身将她打横抱起。水珠顺着他锁骨滑进衣领,宁婉婉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沫。
"宁婉婉。"叶深突然凑近她耳边,"你床底下有老鼠。"
"啊?!"宁婉婉一哆嗦,"什、什么老鼠?"
"偷粮食的老鼠。"叶深把她放在床上,弯腰从床底拽出那个帆布包,"看,把桃酥都啃坏了。"
宁婉婉:"......"
这混蛋心眼子真多......
次日清晨,宁婉婉顶着黑眼圈去夜校上课。昨晚叶深虽然没拆穿她,但把她的逃跑包没收了,还"好心"地帮她重新打包——里面塞满了《夫妻守则》手抄本。
"宁老师!"刘丽在教室门口拦住她,"听说你要去上海?帮我带条丝巾呗?"
宁婉婉正想回怼,突然灵光一闪:"行啊!你把钱给我,要什么颜色?"
刘丽喜出望外,掏出十块钱和一张《大众电影》的彩页:"就要刘晓庆同款!"
上课铃响了,宁婉婉看着手里的钞票,计上心头。下课后,她挨个问女工们要不要代购,一会儿就收了五十多块"代购费"。
"发财了!"她美滋滋地数着钱,完全没注意窗外闪过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