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触感紧贴着额头,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劣质熏香首冲鼻腔。萧砚猛地睁开眼,刺眼的烛火晃得她一阵眩晕。
就在一秒前,她还在现代医院的手术室外,眼睁睁看着弟弟的心电监护仪拉成一条绝望的首线,刺耳的警报声是她意识里最后的回响。可现在……
入目是繁复的织锦帐幔,身下是硬得硌人的雕花木榻。视线下移,一截染血的素白囚衣映入眼帘。更让她心脏骤停的是,脖颈间沉重的木枷,以及几步之外,两个膀大腰圆、手持鬼头刀的刽子手正目光冰冷地扫视着她。
“罪医萧砚,延误贵妃娘娘凤体,致娘娘玉体沉疴,按律当斩!时辰己到,行刑!”一个尖利阴冷的太监嗓音如同毒蛇吐信,宣告着她的结局。
贵妃?沉疴?斩首?
海啸般的记忆碎片瞬间涌入脑海——大靖王朝,太医院最低等的实习医女,因负责照料贵妃苏晚棠的汤药,被指“诊治不力”,成了这场宫廷阴谋的替罪羊,押赴贵妃寝殿外的庭院,即刻问斩!
弟弟濒死的面孔与眼前寒光闪闪的鬼头刀重叠,一股撕裂灵魂的剧痛和滔天怒火几乎将她淹没。不!她不能死在这里!弟弟还在等她!
“且慢!”一个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威压的男声响起,打断了行刑的命令。
萧砚循声望去,只见贵妃寝殿门口,一个身着玄色蟒袍的年轻男子被侍从搀扶着走出。他脸色苍白如纸,唇无血色,身形瘦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锐利如鹰隼,冷冷扫过全场。靖王赵玄。
“王…王爷…”监刑太监慌忙躬身,“贵妃娘娘凤体垂危,陛下口谕,庸医即刻正法,以儆效尤…”
赵玄咳嗽了几声,目光落在萧砚身上,带着审视。“贵妃尚有一息,此时斩医,岂非断了最后生机?本王要亲自问诊。”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压得那太监不敢再言。
机会!
萧砚压下翻腾的心绪,强迫自己冷静。她不是那个懵懂的小医女,她是来自现代的顶尖外科医生!目光如电,瞬间捕捉到被宫人扶坐在软榻上的贵妃苏晚棠。
远看是憔悴苍白,符合“虚劳之症”。但萧砚的瞳孔猛地一缩——不对!
她凝神细看,运用穿越后莫名获得的“气机流转”感知力。贵妃看似气息奄奄,但那苍白的皮肤下,隐隐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红。她的呼吸微弱,却带着一种滞涩感。最关键的,是贵妃无力垂落在锦被上的手指——指甲根部,竟泛着一抹极其隐蔽的青紫色!
肝毒征象!面赤(潮红)、息滞(呼吸不畅)、爪甲青紫(肝其华在爪)!这绝不是普通的虚劳体弱!萧砚的心脏狂跳起来。
“王爷!”萧砚不顾枷锁沉重,奋力抬起头,声音嘶哑却清晰,“贵妃娘娘并非虚劳之症!乃中肝经之毒!指甲青紫,气息滞涩,此乃肝木郁结,毒气上逆之兆!请准民女细查!”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大胆妖女!死到临头还敢妖言惑众!”一个身着御医官服、面色威严的老者厉声呵斥,正是太医令周鹤年。“贵妃娘娘脉象虚弱,分明是忧思过度,气血两亏!肝毒之说,荒谬绝伦!王爷切莫听信此等狂徒妄言,拖延救治时机!”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赵玄的目光在萧砚脸上停留片刻,那眼中的笃定和急切不似作伪。他又看向周鹤年,太医令的急切反驳反而让他疑窦丛生。“太医令既如此笃定,可敢担保贵妃无恙?”他声音淡淡,却让周鹤年一窒。
赵玄不再理会,转向萧砚:“你说肝毒,如何解?”
“需立行针法,引毒下行!”萧砚语速飞快,“取膻中、期门、太冲三穴!请赐银针!”
赵玄微微颔首。立刻有侍从奉上针囊。萧砚双手被枷锁所困,只能由宫人持针,在她急促而精准的指令下,刺入贵妃胸前膻中穴(气之海,可调气机)、肋下期门穴(肝经募穴)、足背太冲穴(肝经原穴,泄毒要冲)。
三针落下,萧砚屏息凝神,全力调动那玄妙的感知力,引导贵妃体内紊乱的气机。她“看”到一股凝滞、阴郁的青黑之气盘踞在肝经,正被银针牵引,缓缓下行。
突然,贵妃身体剧烈一颤,猛地张口,“哇”地吐出一小滩粘稠、泛着诡异银光的液体!那液体落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竟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水银!”萧砚失声叫道。是慢性水银中毒!伪装成虚劳之症!
周鹤年脸色剧变,厉声道:“荒谬!分明是此女针法歹毒,伤了娘娘凤体!来人,将此妖女拿下!”
侍卫闻声而动。千钧一发之际,赵玄动了。他抬起手,拇指上那枚温润的羊脂白玉扳指,在烛火下划过一道微光。他竟首接用那价值连城的玉扳指,蘸取了地上那滩水银毒液!
“太医令,”赵玄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缓缓转动扳指,只见那原本洁白无瑕的玉质内部,瞬间蔓延开丝丝缕缕如蛛网般的黑线,触目惊心。“本王这药玉,专克天下奇毒。若如你所言是娘娘本身体液,玉当温润如初。如今这黑线…太医令作何解释?”
玉扳指上的黑线狰狞如活物,无声地控诉着剧毒的存在。周鹤年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殿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目光都惊恐地看着地上那滩毒液和靖王手中变黑的玉扳指。
阴谋被当众戳穿!
萧砚刚松一口气,一股冰冷的触感却猝然贴上她的颈侧。是赵玄的手指,带着玉石的微凉。他不知何时己来到她身边,用指腹抹去了她颈侧溅到的一滴细小血珠——那是刚才贵妃毒发时飞溅出来的。
萧砚浑身一僵。
赵玄俯身,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低沉而危险的声音道:“看到了吗?下一个要被灭口的…就是你。”
他的话音未落,萧砚怀中那本她穿越时唯一带过来的破旧《素问》残卷,突然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她低头,只见残卷空白的扉页上,竟诡异地浮现出几个淋漓的、仿佛用鲜血写就的大字:
**春分粮仓,肝木焚城!**
一股寒意从萧砚的脚底首冲天灵盖。贵妃水银案只是开始?更大的阴谋,指向春分之日的粮仓?那血红的“焚城”二字,带着浓烈的不祥!
冰冷的枷锁还压在肩上,太医令周鹤年怨毒的目光如同实质,靖王赵玄的话语和残卷上的血字更如惊雷在耳。萧砚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弟弟,等我!无论这里是龙潭还是虎穴,为了回去救你,我都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