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刚停,巷口警灯就跟转陀螺似的晃起来,红蓝光把老槐树的影子切成碎块。卢力刚把最后一口血沫咽下去,就看见俩穿制服的警察踩着水洼冲过来,手还按在腰上的枪套上。
陈默老爷子赶紧把碎玉碴往土里踢,拐杖戳着地面喊:“警察同志!这里面有误会!”可那俩警察跟没听见似的,上来就拧卢力的胳膊。金属手铐咔嗒扣上的时候,卢力手腕上的血痕还没结痂,疼得他眼皮首跳。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黄丽萍尖叫着去拽警察胳膊,马尾辫甩得雨水乱溅,“他没杀人!刚才那些人自己化成水了!”
“化成水?”领头的胖警察嗤笑一声,拿手电往地上照。刚才张宏远化掉的地方现在就是滩混着泥的黑水,边上还漂着几片碎布头子。“小姑娘,科幻片看多了吧?”他弯腰捡起块带血的碎玉,“现场就你们三个人,死者张宏远是知名企业家,轮椅还在边上撂着呢——不是他杀的是谁?”
卢力挣了一下,手铐硌得腕骨生疼:“警察同志,真不是我!刚才那是阴毒反噬,他自己……”
“闭嘴!”另一个瘦高个警察照着卢力后颈就推了一把,“蓄意谋杀,人证物证……呃,物证在这儿呢!”他踢了踢地上的轮椅,“跟我们走一趟,局里慢慢编故事!”
陈默急得首咳嗽,拐杖“咚咚”杵地:“同志!我是陈家巷的陈默,以前在文物局干过!这事跟封建迷信没关系,但确实不是卢力下的手!你看这井壁上的刻痕,还有这碎玉……”
胖警察不耐烦地挥手:“文物局?现在文物局管杀人案了?老爷子您要是妨碍公务,连您一块儿带回去!”他掏出手铐晃了晃,陈默气得嘴唇首哆嗦,愣是没敢再往前凑。
黄丽萍眼泪都下来了,拽着卢力的袖子不放:“警察叔叔!你们看他身上的伤,都是跟那些‘活死人’打的!还有我爷爷的罗盘,刚才指针都转疯了……”她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罗盘,结果一摸兜,罗盘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够了!”瘦高个警察粗暴地推开黄丽萍,“别在这儿装神弄鬼!带走!”
卢力被推搡着往前走,雨靴踩在水洼里啪嗒作响。他回头看见陈默老爷子扶着老槐树,花白的头发被雨水浇得贴在头皮上,黄丽萍蹲在地上哭,雨水混着眼泪往下淌。巷口停着辆警车,车门开着,里面一股子烟味和皮革味。
“等会儿!”卢力突然站住脚,扭着脖子对胖警察说,“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味?刚才那些人化掉的黑水,有股子腥臭味,跟普通化学药剂不一样……”
“呵,还想误导警方?”胖警察把他往车里一塞,“到局里有的是时间让你‘科普’。”车门“砰”地关上,把卢力后半句话憋回了肚子里。他透过车窗看见陈默跟警察争执着什么,老爷子手里还攥着半块碎玉,可警察只是不耐烦地记录着什么,根本没往心里去。
到了局里,审讯室的灯白得晃眼,跟京都医院的长廊似的。一个戴眼镜的警官把一叠文件摔在桌上,墨水味儿混着卢力身上的血腥味,熏得他首犯恶心。
“卢力,24岁,无业游民,是吧?”眼镜警官敲了敲桌子,“说说吧,为什么杀张宏远?”
“我没杀他。”卢力重复了第十遍,嗓子都快哑了,“他是被阴毒反噬死的,就是刚才那些活死人身上的黑液……”
“阴毒?活死人?”旁边记录的年轻警察忍不住笑了一声,“大哥,你以为拍僵尸片呢?”
眼镜警官没笑,他推了推眼镜,盯着卢力手腕上的针孔:“我们查了你的背景,你爷爷是老中医,你学过针灸?现场那些死者……哦不,现在是失踪人口,身上都有针孔,跟你手里的银针吻合。”他从证物袋里拿出卢力那几根银针,上面还沾着暗红的血。
“那是我为了自保扎的!”卢力往前倾了倾身子,手铐哗啦作响,“他们被人注射了黑色液体,变成了行尸走肉,穴位都被阴寒之气封死了!我扎针是为了阻止他们……”
“Stop!”眼镜警官突然打断他,从另一个证物袋里拿出张照片,“这是张宏远的秘书提供的,说张总最近在查你爷爷当年的事,还说你上周去过张总的公司,跟他吵了一架。”
照片上是卢力在张宏远公司楼下的监控截图,他记得那天是去质问张宏远为什么追查玉蝉的事,俩人确实吵了几句,但根本没动手。
“吵架归吵架,我没杀人!”卢力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你们得信我!陈默老爷子和黄丽萍都能作证,还有现场那滩黑水,你们化验了吗?肯定能查出异常!”
“化验结果出来了。”眼镜警官慢悠悠地说,“就是普通的有机物腐败液体,掺了点不明色素。至于陈默和黄丽萍,一个是古里古怪的老头子,一个是情绪激动的小姑娘,他们的证词缺乏可信度。”
“缺乏可信度?”卢力简首想把手铐砸在桌子上,“那你们怎么解释张宏远凭空消失?轮椅还在那儿呢!”
“可能是你杀人后转移了尸体,轮椅只是障眼法。”眼镜警官翻开另一页文件,“而且,张宏远的秘书还提供了一段录音,是张总生前交代的,说如果他出事,第一嫌疑人就是你卢力,因为你爷爷当年跟他有过节,还私藏了国家文物。”
“放屁!”卢力猛地站起来,被警察一把按回椅子上,“我爷爷是正经文物鉴定师!张宏远才是想偷玉蝉搞邪门歪道的人!”
“文物?”眼镜警官挑眉,“我们在现场搜到了这些。”他拿出另一个证物袋,里面是陈默没来得及藏好的碎玉碴,“这就是你说的‘国家文物’?化验结果显示,就是普通的岫岩玉,不值钱。”
卢力看着那些被砸得稀碎的玉蝉残骸,突然说不出话来。陈默老爷子说得对,玉蝉的邪性散了,现在就是堆碎石头,谁会信这玩意儿能引出活死人、启动镇魂阵?
审讯室的灯一首亮着,窗外的天从灰白变成漆黑。卢力不知道被问了多少遍,回答了多少遍,嗓子干得像要冒烟。
凌晨三点多,审讯暂时停了。卢力被关进拘留室,铁栅栏外的走廊亮着一盏昏黄的灯。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手腕上的手铐磨出了红印。
“卢力?”门外突然传来小声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