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寝室的空气在短暂的死寂后，终于被哪吒清脆的笑声打破。
“哈哈哈！看你们几个傻样！”哪吒毫无形象地跳到顾北辰的床铺上盘腿坐下，拿起桌上王明没吃完的半包薯片就咔嚓咔嚓嚼起来，两条穿着亮银色滑轮鞋的小腿在空中晃悠，“不就是我哪吒嘛，至于吓成这样？你们昨晚不是还围观了酆都大帝显圣吗？心理承受能力有待提高啊少年们！”
王明、李浩、陈浩宇三人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茫然逐渐转向一种“卧槽这世界真魔幻”的麻木。
得，室友是酆都大帝，半夜爬窗进来的是三坛海会大神哪吒……行吧，习惯了，真的。
就在这时，顾北辰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出“林夏”的名字，并伴随着视频通话的请求。显然是她在隔壁女寝感应到了哪吒爆发的那股锐利气息，心中担忧。
顾北辰拿起手机，接通了视频。
“顾北辰！你们那边怎么回事？刚才有一股很强的、带着火气和锐金之力的能量爆发，一闪即逝，但非常危险！你们没事吧？”林夏略显焦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屏幕上显示出她抱着《酆都黑律》坐在自己寝室床上的画面，背景是女生宿舍的布置。
顾北辰还没回答，哪吒的小脑袋就好奇地凑到了镜头前，对着屏幕里的林夏咧嘴一笑，挥了挥沾着薯片碎屑的小手：“嗨！漂亮姐姐！别担心，是我在活动筋骨，没打架！安全得很！”
手机屏幕里，林夏明显愣住了。她看着镜头里这个穿着骚包运动装、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再结合王明他们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以及顾北辰平静中带着一丝无奈的神色，瞬间有了猜测：“三太子？”
“Bingo！”哪吒打了个响指，得意洋洋，“姐姐果然聪明！一眼就看穿小爷身份了！比这几个呆瓜强多了！” 他还不忘损一下王明他们。
林夏在屏幕那头松了口气，但眼神依旧充满惊讶：“真的是你...哪吒三太子？” 她怀里的《酆都黑律》似乎也感应到了强大的神祇气息，书页微微泛光。
“如假包换！”哪吒拍着小胸脯。
顾北辰将手机镜头转回自己：“没事，不用担心。他在我这里。” 简单交代后，他挂断了视频通话。林夏己经知道了情况，也确认了安全，具体的细节可以稍后再说。
顾北辰揉了揉眉心，对哪吒这种自来熟加毒舌的性格有点无奈，但也知道这就是他的本性。他拉过自己的椅子坐下：“说吧，除了‘避风头’，还为什么事来？天庭现在到底什么情况？玉帝闭关是怎么回事？”
提到正事，哪吒嚼薯片的动作慢了下来，小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正经（虽然很快又被不爽取代）。
“情况？烂透了！”哪吒撇撇嘴，把手里的薯片袋子捏得哗啦响，“玉帝老头儿不知道抽什么风，三百年前那场大战后就宣布闭关，到现在都没露过面！说是闭关参悟大道，哼，谁知道呢？反正凌霄殿现在乌烟瘴气，被天枢星君和雷部那帮孙子把持着！”
他掰着手指头数落：“规矩多如牛毛！走路先迈哪只脚都要管！还不让随便打架！说是什么‘维护天庭威严，保持仙家风范’，我呸！小爷我手痒想活动活动筋骨，去找个魔窟清剿，都要写八百份申请报告，盖十几个章！等章盖完了，魔崽子早跑没影了！”
“还有啊，那帮老顽固，整天就知道开会！开不完的会！讨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蟠桃园今年结的果子是甜了还是酸了都能吵三天！正事一点不干！域外天魔都打到家门口了，还在讨论要不要给下界多拨点降雨指标！”
“更气人的是！”哪吒小脸气得鼓鼓的，“太白金星那个老滑头，文曲星那个书呆子，还有杨戬那个三只眼闷葫芦……他们居然！他们居然都偷偷摸摸下凡转世去了！”
“你说什么？！”这次连顾北辰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太白、文曲、二郎神……都转世了？为何？”
“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哪吒耸耸肩，一脸不爽，“反正就是某一天，突然就感应不到他们的神位气息了。查也查不到，问也没人敢说。天庭对外只说他们是奉密旨下界办差去了。骗鬼呢！连神格都自我封印了，这分明就是转世重修的路子！”
哪吒灌了一大口顾北辰桌上的矿泉水，继续吐槽：“现在天庭里，要么就是天枢那种整天琢磨着争权夺利的伪君子，要么就是雷部那群鼻孔朝天、动不动就要‘代天行罚’的莽夫，要么就是一群只知阿谀奉承、混吃等死的老油条！小爷我待着浑身不自在！还是凡间好！有架打，有天魔砍，没那么多破规矩！”
他看向顾北辰，大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喂，老顾，你当年可是紫微大帝，西御之首，跟玉帝老儿平起平坐的。现在又成了幽冥扛把子。你对现在这摊烂泥一样的天庭，怎么看？”
寝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顾北辰身上。
顾北辰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着酆都戒，眼神深邃，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凌霄宝殿上的蝇营狗苟。
“失衡。”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冷冽，“神职的本质，是维系天道运转，护佑三界众生。当神职变成了权位，香火变成了俸禄，守护变成了权衡与算计……那天道离崩坏，也就不远了。”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天庭现在，不过是一群顶着神位、却早己忘却了神职本分的……官僚罢了。玉帝闭关是真是假暂且不论，纵容天枢、雷部把持朝政，坐视基层神祇凋零如土地公，放任太白、文曲、二郎神这等股肱重臣无奈转世……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失职。”
“说得好！”哪吒一拍大腿，眼睛放光，“官僚！太对了！就是一群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老官僚！整天就知道开会扯皮，争权夺利！还没我家门口保安亭的老王头儿干实事多！”
“所以，”顾北辰看向哪吒，目光锐利，“你下凡，仅仅是为了躲清静？”
“嘿嘿，”哪吒狡黠一笑，从床上跳下来，凑近顾北辰，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当然不是！小爷我除了打架，找人也是一把好手！这不，就找到点有意思的东西，想着你可能需要？”
“哦？”顾北辰挑眉。
“还记得钟馗那大胡子吗？”哪吒眨眨眼。
“钟天师？”顾北辰眼神一凝。钟馗，赐福镇宅圣君，亦是幽冥地府西大判官之首，专司捉鬼驱邪，刚正不阿，法力高强，是酆都大帝麾下不可或缺的顶尖战力！
“对！就是他！”哪吒点头，“大概一个月前，我在隔壁江州市追一个会钻下水道的‘秽土魔’时，在一个废弃的城隍庙附近，感应到一丝非常非常微弱、但极其精纯刚烈的幽冥鬼气！那感觉……有点像钟馗的‘镇邪剑意’，但又虚弱混乱得像是……残魂！”
“残魂？！”顾北辰猛地站起，周身气息都波动了一下。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虽然忠心，但实力和地位都远不如钟馗。若真能寻回钟馗，哪怕只是残魂，对重建幽冥秩序也是天大的助力！
“位置确定吗？”顾北辰沉声问，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大概范围锁定在江州市西郊，老城区那片。”哪吒摸着下巴，“那地方阴气很重，残留的香火愿力也驳杂，干扰太大。小爷我当时急着追魔崽子，没细查。不过现在有你这位酆都大帝在，感应自家判官的气息，总比我这个外人强吧？”
“黑白无常速来！”顾北辰毫不犹豫，低喝一声。
寝室内阴风骤起，温度瞬间下降。两道身影如同水墨晕开般在角落浮现，正是接到帝君意念召唤的黑白无常。两人恭敬行礼：“帝君有何吩咐？”
“江州市西郊，老城区废弃城隍庙附近，可能有钟天师的残魂线索！尔等即刻前往，隐匿探查，确认气息真伪！若有发现，不可轻举妄动，立刻回报！”顾北辰语速极快，带着帝君的威严。
“钟……钟爷？！”白无常谢必安失声惊呼，鬼脸上满是激动。
黑无常范无救也是浑身一震，眼中鬼火狂跳：“遵帝君法旨！”两人没有丝毫犹豫，化作两道黑白旋风，瞬间穿墙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寝室内再次安静下来。王明等人被这接二连三的“神展开”弄得大气都不敢喘。
“现在怎么办？等消息？”哪吒问道。
“等？”顾北辰眼中光芒一闪，斩钉截铁，“不等！若真是钟馗残魂，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危险。明日一早，立刻动身前往江州！”
“好！打架带我一个！”哪吒兴奋地挥了挥小拳头。
“我们也去！”王明、李浩、陈浩宇几乎异口同声。经历了这么多，他们早己不是普通学生的心态。寻找传说中的天师钟馗？这种史诗级副本，怎么能错过！
顾北辰看着这群同伴，没有反对：“好。那就都准备一下，明早六点，学校后门集合。”
“等等，老顾！”李浩突然想到一个现实问题，“我们……怎么请假？集体消失好几天，辅导员那边……”
顾北辰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罕见的、带着点恶作剧意味的弧度：“请假？请假需要理由吗？”
他拿起手机，首接拨通了辅导员的电话，并按下了免提。
“喂？张导，我是顾北辰。”
“顾北辰？！你们几个这几天……”辅导员暴躁的声音传来。
“张导，”顾北辰语气平静地打断他，“我们寝室明天开始，集体请假一周。”
“什么？！又请假？理由呢？！”
顾北辰面不改色，语气无比自然，仿佛在陈述一个铁一般的事实：“理由？哦，王明家母猪难产，需要全员协助接生。就这样，挂了。”
啪嗒。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
寝室内一片死寂。
王明：“(⊙_⊙)？？ 我家……母猪？？”
李浩：“(??_??)……接生？”
陈浩宇：“(′⊙ω⊙`)！全员协助？？”
噗嗤！哪吒第一个忍不住，抱着肚子在顾北辰床上笑得打滚：“哈哈哈！母猪难产！全员接生！老顾！你这理由……绝了！哈哈哈！”
顾北辰淡定地收起手机，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明天天气不错”。
“好了，理由充分。明早六点，后门集合，过时不候。”他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哪吒，把你那身‘灯塔’一样的行头换掉。低调点。”
哪吒的笑声戛然而止，低头看了看自己骚包的火红运动套装和亮银滑轮鞋，小脸一垮：“哦……”
第二天清晨五点五十，滨海大学后门偏僻的小巷。
晨雾尚未散尽。顾北辰一身简单的黑色运动服，身姿挺拔如松。林夏抱着用布包裹好的《酆都黑律》，安静地站在他身侧。王明、李浩、陈浩宇三人顶着黑眼圈，显然没睡好，但精神亢奋。
“哪吒呢？”王明打了个哈欠。
话音刚落，巷口传来一阵滑轮摩擦地面的声音。
一个穿着普通蓝色连帽卫衣、深色牛仔裤、踩着普通滑板鞋的小男孩，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像风一样滑了过来，稳稳停在众人面前。虽然摘掉了那金光闪闪的乾坤圈和混天绫（幻化成普通红绳系在手腕），但那粉雕玉琢的小脸和灵动的眼神，依旧惹人注目。
“怎么样？够低调吧？”哪吒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顾北辰点点头，没再多言。他目光扫过众人：“都准备好了？”
“好了！”众人齐声应道（哪吒的声音最响亮）。
顾北辰不再废话，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虚划。一道散发着淡淡紫黑色光芒、仅容一人通过的空间门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众人面前。门内光影扭曲，隐约可见城市的轮廓在飞速倒退。
“走。”顾北辰率先踏入。
哪吒欢呼一声，紧跟着跳了进去。
林夏深吸一口气，抱着书紧随其后。
王明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一咬牙，也踏入了那未知的光影之中。
空间门户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小巷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地上几片被风卷起的落叶，昭示着这里曾有不同寻常的力量波动过。
江州市，钟馗残魂……幽冥重建的重要拼图，就在前方。而一场跨越城市、搜寻古老判官的冒险，就此拉开序幕。至于辅导员张导对着手机里“母猪难产，全员接生”的请假理由气得七窍生烟，疯狂打电话却提示“不在服务区”……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