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不说话是很饿么?我的面包分你一半,我掰开一半面包递给让,开玩笑的语气看着他。
你的话语带着一丝轻松的调侃,你手中的半块黑面包,像是一根试探性的橄榄枝,递向了那个僵硬的后背。
就在你的手即将触碰到让的肩膀时,他的后背猛地一僵,仿佛被电流击中。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让甚至没有回头,他的手臂闪电般地向后一挥,精准地打在了你递过去的那半块面包上。可怜的面包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掉落在满是尘土的地板上。
“谁稀罕你的施舍!”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充满了被冒犯的怒火和压抑不住的窘迫。他整个人就像一头被惹恼了的刺猬,竖起了浑身的尖刺,拒绝任何形式的靠近。他握着勺子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继续狠狠地戳着碗里的食物,仿佛那碗汤是他的生死仇人。
"啊!"马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他看着地上的面包,又看了看你,脸上满是歉意和无奈。
"抱歉,东方白……让,他就是这个样子,你别往心里去。"他压低声音,苦笑着对你解释道,“他只是……拉不下脸来。”
这小小的骚动再次吸引了周围几道目光。不远处的莱纳,看到这一幕,嘴角那丝饶有兴致的弧度更明显了。他似乎觉得眼前这场笨拙的对手戏非常有趣。
现在,你的面前是马可充满歉意的脸,桌子对面是让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后背,而地板上,静静地躺着那半块被你赋予了和解意义,却被无情拒绝的黑面包。
在马可错愕和歉疚的目光中,你平静地弯下腰,捡起了那半块沾了些许灰尘的面包。
食堂里嘈杂依旧,但你们这一小方天地,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你没有丝毫嫌弃,只是用手指轻轻擦了擦面包的表面,然后,在马可和远处几道窥探的目光注视下,将它自然地放进了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面包又干又硬,带着一点泥土的腥味,但你的表情却像是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
"没事的。"你对着身旁不知所措的马可笑了笑,然后一边咀嚼,一边用平静的、甚至带着点惋惜的语气说道,“好好的面包,都浪费了。”
你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无声地砸在了让·基尔希斯坦的后背上。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那戳着碗底的勺子停住了。他没有回头,但你能感觉到他整个后背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你的平静,你的无所谓,你的那句"浪费了",比任何愤怒的回击或嘲讽都更让他难堪。这让他刚才那通怒火显得像一场可笑的、幼稚的独角戏。
羞耻和怒火在他胸中交替翻涌,最终化作一股无法忍受的焦躁。
“哐当!”
让猛地推开椅子,木制的椅腿与石质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啸。他抓起自己的餐盘,看也不看你们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向了餐具回收处,将剩下的食物一股脑地倒掉,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食堂。整个过程,他的脸都涨得通红。
"他……"马可看着让仓皇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他转过头,看着平静地吃着面包的你,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钦佩,还有一丝了然。
"东方白,你真是个……很特别的人。"马可由衷地说道。他觉得,你处理这件事的方式,比艾伦那种硬碰硬的冲撞要高明太多了。
不远处,莱纳脸上的笑容己经消失了。他收回目光,低头喝了一口汤,若有所思。坐在他对面的阿尼,那双总是显得漠然的淡蓝色眸子,也第一次在你身上停留了超过三秒钟。
你用最平静的方式,赢得了所有人的注目。
你三两口咽下最后一点面包,甚至没顾得上喝完碗里的汤,便对马可说了声"我去找他",然后快步跟了出去。
清晨的训练场带着一丝凉意,阳光斜斜地洒下,拉长了每个人的影子。你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气冲冲的背影——让·基尔希斯坦,他正大步流星地朝着宿舍区的方向走,每一步都像是在发泄着无处安放的怒火。
你小跑几步,很快就追上了他,与他并肩而行。
"还生气呢?"你用一种轻松得近乎无赖的语气开口,“我都给你道歉了,就原谅我呗。”
让的脚步一顿,猛地停下,扭头死死地瞪着你。他的脸因为愤怒和羞耻而涨得通红,眼眶里甚至泛着血丝。他就像一头被逼到角落的野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别惹我"的危险气息。
"你烦不烦!"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又急又怒,还带着一丝不易察气地颤抖,“谁要你的道歉了?你以为你是谁?在那么多人面前让我难堪,现在又跑来装好人?”
他向前逼近一步,几乎要撞到你的鼻尖,用充满挑衅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你。
"怎么?觉得我好欺负是吗?东方白!"他刻意加重了你名字的读音,带着浓浓的火药味,“想打一架吗?别以为我不敢!”
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刚从食堂里出来的其他新兵。马可也焦急地跑了出来,远远地喊着:“让!东方白!你们别冲动!”
不远处,莱纳和贝特霍尔德也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似乎一触即发的冲突。莱纳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看好戏的笑容。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你们身上。让正怒气冲冲地顶在你面前,他的自尊心被你刚才在食堂的行为和你现在"死皮赖脸"的追逐彻底引爆了。他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而你,就是那个出口。
面对让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和咄咄逼人的气势,你非但没有迎上去,反而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慌忙地挥舞着双手。
“不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的反应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让准备好的一腔怒火和挥出的拳头,就这样悬在了半空,不上不下。他看着你那副"我真的不是来找茬"的惊慌表情,一时间也愣住了。
紧接着,一个更让他,也让所有围观者目瞪口呆的场面发生了。
你突然收起了所有表情,神色一肃,身体站得笔首。然后,在所有人注视之下,你对着面前的让,郑重地、深深地弯下了腰,形成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原谅我吧,让!”
你的声音清晰、洪亮,充满了诚意,回荡在寂静的空地上。
空气中那根因为对峙而紧绷到极致的弦,骤然断裂。
让彻底傻眼了。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脸上那股子由羞愤和怒火交织而成的涨红,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瞬间凝固,转为一种混杂着错愕、荒谬和不知所措的古怪神情。
他想打架,你却鞠躬道歉。
他想用拳头解决问题,你却用最谦卑的礼仪堵死了他所有的路。
他可以揍一个挑衅者,但他能揍一个正对他九十度鞠躬道歉的人吗?在这么多双眼睛下?那他成什么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欺凌弱小的混蛋?
他的拳头在身侧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骂不出来。所有积蓄的怒气,都被你这个突兀至极的鞠躬给憋了回去,堵在喉咙里,让他难受得快要爆炸。
"……你……"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却再也说不出下文。
远处的马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莱纳嘴角的笑容也彻底消失了,他眯起眼睛,眼神锐利地审视着鞠躬的你,仿佛想看穿你这副皮囊下的真实意图。阿尼则轻轻"哼"了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几秒钟的死寂之后,让终于崩溃了。
“……切!神经病!”
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混合着气恼和狼狈的低吼,猛地一甩手,像是要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他不再看你,而是几乎落荒而逃般地转身,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头也不回地冲向了宿舍。那背影,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窘迫。
你缓缓首起身,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空地上的紧张气氛也随之烟消云散。
"东方白,你……"马可快步跑到你身边,看着你的眼神充满了惊叹和一丝敬畏,“你总是能……用没人想得到的方式解决问题。”
你用最激烈的方式挑起了冲突,又用最谦卑的方式平息了它。这一连串的操作,己经让在场的所有新兵都记住了你这个名字——东方白,一个完全无法用常理揣度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