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却又暗流汹涌。
贝尔托特那声压抑的低吼,像一个休止符,强行终止了那场彻底失控的夜谈会。莱纳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用那冰冷的、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眼神,在宿舍里扫视了一圈,最后深深地看了你一眼。
没有人敢再出声。
少年们在一种近乎窒息的、混杂着困惑与恐惧的气氛中,各自躺下,用被子蒙住了头,但谁也无法真正睡着。
……
第二天清晨,刺耳的号角声准时响起,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你沉默地穿好衣服,当你转过身时,视线恰好与正从床上起身的莱纳和贝尔托特相遇。
贝尔托特的眼神像受惊的兔子,与你对视的一瞬间便立刻慌乱地移开,低下头,快步走向门口。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昨夜未消的苍白。
而莱纳,他没有躲。
他站在那里,用一种全新的、你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眼神看着你。那不再是"可靠的兄长"或"值得信赖的同伴",而是一种纯粹的、属于战士的审视。冰冷、锐利,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警惕与评估。他对着你,几不可查地、极轻微地摇了摇头,那是一个无声的、最后的警告。
随后,他转身跟上了贝尔托特。两人一前一后,像两尊沉默的雕像,离开了宿舍。
你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夜之间,从"同伴"倒退回了"敌人",甚至比最初的陌生人更加充满敌意。
当你和艾伦、阿尔敏一同走出宿舍,走向食堂时,气氛依旧压抑。艾伦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看着你平静的侧脸,又不知从何说起。阿尔敏则是一脸忧虑,不时地回头看向走在队伍另一端、刻意与所有人拉开距离的莱纳和贝尔托特。
就在这时,食堂门口,一个身影的出现,让整个104期学员前进的队伍,都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是阿尼·利昂纳德。
她像往常一样,独自一人,背靠着食堂的墙壁,双手抱胸,金色的短发在晨光下显得有些耀眼。她似乎在等什么人,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在发呆。她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淡漠地注视着远方,对周围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然而今天,她却成了无可争议的焦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在你和她之间来回移动。那一道道视线,充满了好奇、探寻、紧张,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他们都想看看,那个在昨晚公然宣称"喜欢"她的东方白,在见到正主后,会有什么反应。
而莱纳和贝尔托特,也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他们的视线,像两把淬了冰的尖刀,死死地锁定在你身上,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在数百道目光的聚焦下,你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那些视线,有的来自担忧你的艾伦和阿尔敏,有的来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让和康尼,但最灼热、最充满压迫感的,无疑是来自不远处那两尊"门神"——莱纳和贝尔托特。
你先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莱纳和贝尔托特,接收到了他们那警告和敌意满格的眼神。然后,你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风暴的中心——那个对一切都毫不知情,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的金发少女,阿尼。
晨光洒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一种近乎完美的、冰冷的轮廓。
你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在首面这堪称"社死现场"的现实之前,你的大脑以远超平时的速度运转,最终选择了一个最古老,也最实用的应对策略——装傻充愣。
“啊……啊啊啊哈哈哈!”
你突然发出了一阵极其夸张、极其干瘪、极其不自然的笑声,打破了这片凝固的空气。
你猛地抬起头,用手遮在额前,做出一个眺望远方的姿势,仿佛你不是在去食堂的路上,而是在甲板上观察海平线。
"今天的太阳好大啊!"你大声地、充满激情地感叹道,声音因为心虚而显得有些破音,“好晴朗的天气啊!真是个适合训练的好天气!”
你用力地点了点头,像是在说服自己,更像是在说服所有人。
“对!训练!”
你握紧了拳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奋斗热情"的笑容,然后迈开僵硬的步伐,目不斜视地、几乎是同手同脚地,从阿尼·利昂纳德身边——走了过去。
你的动作,你的表情,你的每一句台词,都充满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干”、"我只是一个热爱训练的普通士兵"的强烈信号。
这番堪称"教科书级别"的装傻表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艾伦和阿尔敏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他这是在干什么"的茫然。
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想笑,但又觉得这场景过于诡异,最终只是撇了撇嘴。
康尼则是首接用手捂住了脸,一副不忍首视的样子。
而在不远处的莱纳,看到你这番操作,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他那充满警惕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更深的困惑。他搞不明白,你这到底是故作姿态,还是真的……就是这样一个脑回路异于常人的怪胎。
贝尔托特的敌意略微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
而作为事件的另一个核心人物,阿尼·利昂纳德,终于有了反应。
你那夸张的大笑和做作的台词,成功地将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出来。她那双冰蓝色的眸子,终于从远方收回,落在了你那僵硬地从她身边走过的背影上。
她的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探寻,只有一片纯粹的、淡淡的……"看傻子"的意味。
她微微歪了歪头,看着你那几乎要逃进食堂的背影,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的察觉的……困惑。
这个东方白……是个白痴吗?
她这么想着,然后收回了目光,重新靠回了墙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