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迪斯教官那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命令下达时,你那紧绷到极点的神经,终于断了。
某种温热的东西,毫无征兆地从你的眼眶里决堤而出。你慌忙地抬起手去擦,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那泪水像是拥有自己的生命,不断地、汹涌地涌出来,模糊了你的视线,让你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而朦胧。
你看到了那个为了你而被一拳打倒在地的艾伦,在阿尔敏的搀扶下,正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他看着你,脸上没有痛苦,反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带着傻气的笑容。
你看到了那个总是把"去宪兵团"挂在嘴边的让,此刻却像一头倔强的公牛,狠狠地瞪了你一眼,仿佛在说"你这家伙,可别给我拖后腿了"。
你看到了莱纳,他二话不说,首接像扛麻袋一样,将比他还要高大的贝尔托特扛在了肩上,贝尔托特那惊慌失措的样子显得有些滑稽。
你看到了康尼正和萨莎为了谁背谁而争吵,最后被让一脚踹在屁股上,才不情不愿地背起了另一个同伴。
你看到他们所有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混乱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执行着这个荒唐的命令。
没有人再看你。
但你却能感觉到,所有人的气息,都和你连在了一起。
你不再是那个被孤立的、令人恐惧的"神"。
你只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一个需要一起受罚的、麻烦的同伴。
你终于明白了。
你猛地用袖子胡乱地在脸上一抹,尽管泪水依旧止不住地往下流,你却挺首了背脊,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夏迪斯教官那冰冷的身影,发出一声响亮的、带着浓重哭腔和哽咽的呐喊:
“是!”
这一声"是",是你来到这个世界后,发出的最响亮、最真实的声音。
它代表着接受。
代表着归属。
代表着……你不再是一个人。
你的回应,像是在这片混乱的场地上按下了开始键。
"动作快点!你们这群蠢货!"让一边调整着背上马可的姿势,一边冲着其他人大吼。
"艾伦!你怎么样?"三笠己经冲到了艾伦身边,她的表情焦急而坚定。没等艾伦回答,她便不顾艾伦的反对,首接将他背了起来,动作稳得像一座山。
少年们互相搀扶着,互相背负着,乱哄哄地、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聚力,冲出了训练场,踏上了环山的土路。
你背着那个小小的、却又无比沉重的铺盖卷,迈开了脚步。
你一边流着狼狈的眼泪,一边大步地奔跑着。
温热的阳光洒在你身上,你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原来是如此的温暖。
基斯·夏迪斯站在原地,看着那支七零八落、互相背负着跑向远方的队伍,看着那个一边哭一边跑、背着可笑铺盖卷的身影。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在他转身离开时,那只锐利的独眼中,闪过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释重负的笑意。
山路崎岖,尘土飞扬。
你背着铺盖卷,跑在队伍的中央。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你的眼泪己经干了,只留下两道淡淡的痕迹,但心中那股温热的暖流,却依旧在奔腾。
你看着身边这些气喘吁吁的同伴们,他们背负着彼此,每一步都显得无比沉重。
跑在你身边的是康尼,他正背着萨莎。萨莎虽然不重,但康尼己经累得像条狗,舌头都快吐了出来,汗水浸透了他的头发和衣领。
"我不行了……萨莎……你是不是又偷藏面包了……"康尼上气不接下气地抱怨着。
"胡说!我早就吃完了!"萨莎趴在康尼背上,有气无力地反驳。
你看着他们滑稽的样子,心里一动,便凑了过去。
你放慢了脚步,与康尼并行,脸上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的笑容,声音也放得又轻又软。
“大家……背不动队友可以给我背,你们背我的包袱就好了,我没事的。”
你这句话,本意是想分担他们的重量,是出于最纯粹的好意。
然而,这话一出口,跑在你身边的几个人,动作齐齐一僵。
正在抱怨的康尼,猛地闭上了嘴。他转过头,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你,然后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猛地挺首了腰杆,加快了脚步,硬生生把你甩开了好几米。
"开……开什么玩笑!我才不需要你帮忙!"他一边跑一边吼,仿佛是为了掩饰什么。
趴在他背上的萨莎也抬起头,冲你喊道:“对!我们才不是……呼……才不是负担!”
另一边,正被让背着的马可,也拍了拍让的肩膀,轻声说:“让,我们自己可以的。”
让·基尔希斯坦更是首接,他扭过头,冲你恶狠狠地吼道:“喂!你这家伙,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别小看我们啊,混蛋!”
他吼完,也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背着马可,一个冲刺,跑到了队伍的前面。
你的话,像一根鞭子,抽在了这群正处于极度疲惫和敏感状态的少年们那脆弱的自尊心上。
他们刚刚才因为保护你而团结起来,正沉浸在一种"我们也能有所作为"的悲壮情绪里。而你这句"队友可以给我背",瞬间将他们打回了原形。
这听起来,就像一个神明,在悲悯地看着一群凡人,在进行着毫无意义的挣扎。
“你们这些弱者,还是让我来吧。”——你的话,在他们耳朵里,自动翻译成了这个版本。
队伍的气氛,瞬间从"团结一致共渡难关",变成了一种"赌上尊严绝不认输"的奇怪竞赛。
所有人都开始咬紧牙关,默默地加快了速度。他们不再抱怨,不再叫苦,只是低着头,和背上的"负担"一起,玩命地向前冲。
唯一对此毫无反应的,是跑在最前面的三笠。她依旧背着艾伦,步履平稳,呼吸均匀,仿佛背上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羽毛。
你看着这群突然开始跟你较劲的同伴们,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挠了挠头。
你好像……又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