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豚骨拉面的香气，浓郁而霸道，混合着办公室里残留的咖啡味和唐柔身上那股淡淡的馨香，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只属于这个深夜的味道。
林默确实饿坏了，他挑起一筷子劲道的面条，吸溜一声，送入口中，浓郁的汤汁和叉烧的香气在味蕾上瞬间炸开，让他因为长时间工作而疲惫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
他对面，唐柔的吃相，和他想象中的精致优雅完全不同。
她大概也是饿了，小口却飞快地吸着面，白皙的脸颊因为热气蒸腾，泛起两团可爱的红晕。
她吃得有些急，一缕调皮的栗色发丝垂落下来，沾到了嘴角的汤汁，她却浑然不觉，只是专注于眼前的食物，像一只正在努力囤粮过冬的小松鼠，毫无防备，可爱得让人想……伸手去捏一下她的脸。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吃泡面啊？”
似乎是察觉到了林默的目光，唐柔突然抬起头，那双明亮的杏眼，因为沾染了水汽，显得更加，也更加……具有攻击性。
她嘴上虽然凶巴巴的，但嘴角那一点亮晶晶的油渍，却大大削弱了她话语里的威慑力，反而平添了几分娇憨。
林默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抽出一张纸巾，递了过去。
“这里。”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唐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比刚才被热气熏的还要红。
她有些慌乱地接过纸巾，胡乱地在自己嘴上擦了两下，动作里带着一丝恼羞成怒的窘迫。
“要你管！”她嘴硬道，却不敢再看林默的眼睛，只是低着头，用筷子狠狠地戳着碗里的笋干，仿佛那笋干是林默的化身。
林默看着她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你还笑！”唐柔被他笑得更加恼火，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他。
可是，当她的目光，触及到林默那双带笑的、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时，她的心跳，又不争气地乱了节拍。
她发现，这个男人，不工作的时候，那份锐气和专注收敛起来后，其实……长得还挺好看的。
眉眼清秀，鼻梁高挺，嘴唇的弧度也恰到好处。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让他整个人都显得阳光起来，冲淡了那份设计师特有的清冷感。
“我……”她想说点什么来反击，却发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办公室里，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只剩下两人吸溜面条的声音，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城市深夜的低鸣。
这种沉默，不再像之前在仓库里那样尴尬和充满对峙，反而……有种奇妙的、心照不宣的温馨。
吃完面，唐柔主动收拾了残局。她将两个空空的泡面碗扔进垃圾桶，然后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造型别致的马克杯。
“喝水吗？”她问。
林默点了点头。
她走到茶水间的饮水机旁，接了半杯温水，又走回来，放到林默面前。
林默注意到，那个马克杯，是粉色的，上面印着一只慵懒地伸着懒腰的猫咪，和她今天穿的T恤上的图案，是同一个系列。
“谢谢。”他接过杯子，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她还残留着水温的手指。
两人都是一僵。
林默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手指的皮肤，细腻而柔软。而唐柔，也像是被烫到一样，闪电般地收回了手。
暧昧的电流，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窜。
“那个……设计稿……”林默为了打破这份尴尬，主动开启了话题。
“设计稿怎么了？”唐柔坐回自己的位置，双手抱在胸前，又恢复了那副首席设计师的架势。但她那微微泛红的耳垂，却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你十年前……是怎么想到‘情绪共鸣’这个概念的？”林默是真的好奇。这个理念，即便放在今天，也依旧相当前卫。
提到专业领域，唐柔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而专注起来。
“因为孤独。”她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回答。
“孤独？”
“嗯。”她点了点头，眼神飘向窗外那片璀璨的星河，声音里带着一丝悠远，“我刚毕业那会儿，一个人来到这个城市，住在小小的出租屋里。每天加班到深夜，回家面对的，只有西面冰冷的墙。那时候我就在想，我们设计的这些东西，真的只是为了满足生理上的欲望吗？”
她转过头，看着林默，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名为“理想”的光芒。
“生理的欲望，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心灵上的孤独，却是无边无际的黑洞。如果，有一个产品，它能读懂你的心，能陪伴你，能在你最脆弱的时候，给予你最温柔的回应……那它是不是，就拥有了超越其本身工具属性的，更高的价值？”
林"默静静地听着，心头巨震。
他看着眼前的唐柔，那个会刁难他、会别扭、会脸红的女孩，在这一刻，仿佛与那张泛黄的设计稿，彻底重合了。
她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巨大而丰盈的灵魂。
“可是……当时的技术，实现不了。”唐柔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带着一丝遗憾，“我的方案，被当时的主管批得一无是处，说我异想天开，不切实际。后来……后来我也就放弃了，把它扔进了废纸堆里。”
“它不是异想天开。”林默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笃定地说，“它只是……生错了时代。而现在，是它该醒过来的时候了。”
唐柔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这句话，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能击中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那是来自另一个设计师的，最高级别的认可和共鸣。
她看着林"默那双真诚而炙热的眼睛，第一次，感觉自己那颗包裹在坚硬外壳下的心，被撬开了一道缝隙，有光，照了进来。
“你……”她想说声谢谢，却又觉得太过苍白。
“所以，”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唐组长，有没有兴趣，我们联手，把十年前的这个梦，变成现实？”
他这是……在邀请她？
唐柔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理智告诉她，应该矜持，应该摆出首席设计师的架子，告诉他“我考虑考虑”。
可是，情感的潮水，却早己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能和这样一个懂自己、甚至比自己更懂自己梦想的伙伴，一起并肩作战，去创造一件伟大的作品……
这种诱惑，对于一个真正的设计师来说，是致命的。
“好啊。”她几乎是没有思考地，就脱口而出。
说完，她就后悔了。
自己怎么能答应得这么快？太不矜持了！
她的脸颊，又一次烧了起来。
林默看着她这副懊恼又可爱的模样，心情大好。
“那，为了庆祝我们正式成为‘战友’，”他晃了晃手中那个粉色的猫咪马克杯，半开玩笑地说，“是不是……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了？总不能以后加班，还靠内线电话联系吧？”
他这是在翻旧账！
唐柔又气又好笑，她狠狠地瞪了林-默一眼，却还是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扫我。”她调出自己的二维码，语气依旧霸道，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暴露了她真实的心情。
“滴”的一声轻响，好友添加成功。
唐柔的微信头像，和她的马克杯、T恤一样，也是那只慵懒的猫咪。而她的昵称，更简单，就一个字——
“柔”。
林默看着那个昵称，再看看眼前这个正努力板着脸，假装严肃的女孩，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强烈的，想要逗逗她的冲动。
他将手机放到她面前，指了指自己的备注名。
“唐组…长，”他故意将那两个字念得很重，“你看，我这个备注，是不是……太正式了点？”
唐柔看着他手机上那三个刺眼的字，感觉自己的脸颊又烫了几分。
她一把抢过林默的手机，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击着。
“啰嗦！”
她删掉了那三个字，想了想，输入了一个新的备注名，然后，又像做贼心虚一样，飞快地将手机塞回给了林默。
林默好奇地拿过手机一看，只见备注名己经被改成了——
“喂”。
林默：“……”
他看着唐柔那故作镇定，耳朵却己经红得快要滴血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女人，真是……可爱得要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