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丫鬟的禀告,云霜莞尔不己,能让自家丫鬟吃瘪,那剑客的能耐着实不俗。
翠倚气呼呼道:“小姐,您竟然还有心情笑。”
云霜理了理并无褶皱的衣物,起身道:“越是反常越是应该见一见,他说得没错,我是修士,哪有整天躲在厢房中的道理,好不容易出一趟门,总得落脚踩一踩泥土。”
“你们留在此处。”
女子走出马车,高挑的身形曲线玲珑,她看向不远处的身影,步履轻盈如猫踏雪。
“公子初入江湖?”
女子的声音如清澈流水,泠泠作响,轻灵而不失温润。
沈归东收回视线,那些刺客己经全数身陨,却连马车都不曾触碰一下。
他没兴趣了解其中原委。
只是想亲眼目睹,于这个世界而言,正常的人来人往——生死。
他沉静从容的看向女子,“彼此彼此。”
女子浅浅一笑,“不一样,我是在自家的地盘上行走,而你,不像是云州人士。”
言外之意便是,我的所言所行是理所应当,但你,好像失了分寸。
神态自然,看不出半点盛气凌人的样子。
可是言语间,透着一股子世家子弟的傲气。
沈归东哑然失笑。
行走江湖的意义何在?
不就是见识天地万物世间百态?
被囚禁于龙骸秘境的岁月,沈归东的年龄不可抑制的在增长,心态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骨子里某些他想要极力摒弃的东西,始终无法剔除。
譬如,他不会因为对方含蓄的威胁,或是与生俱来的傲然,而心生杀意。
他不是一个疯子,几千年岁月来最大的倔强,亦是避免自己沦为一个疯子。
反而仅仅因为有人交谈,就感到莫大的欣慰。
换做是其他行走俗世的大帝,怕是一掌下去对方就灰飞烟灭了。
于是沈归东笑着说道:“云州不大。”
女子流转间波澜不惊的眼眸,一抹讶异油然而生,既然不把云州看在眼里,自然也就没把云家看在眼里。
大言不惭?
瞧着不太像。
不远处,云家扈从施展手段破阵,结界却纹丝不动。
哪怕那名护道人使出十二分神通,也斩不出一丝缝隙。
一名扈从嘀咕道:“见鬼了。”
心中己经有所猜测的护道人,连忙呵斥道:“休得胡说八道。”
沉思了片刻,护道人硬着头皮走向正在交谈的两人。
小姐机敏聪慧,但这才第一次下山,江湖经验浅薄,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高人,当下这些人手可未必顶事。
护道人恭敬朝沈归东抱拳道:“多谢前辈援手,我家小姐涉世未深,还请前辈多多包涵。”
云霜若有所思,很显然自己的诸多猜测,得到了印证,洪老是刻意来提醒自己的。
一开口就把立场摆明了,果然老奸巨猾。
总而言之就是,自己下山没几天,就碰到了传说中的高手呗。
一个长相年迈的老头称呼自己为前辈,沈归东心里晦涩难明,没看到我才二十几岁的模样吗?
什么狗屁前辈。
“我还是喜欢别人称呼我为公子。”
云霜莞尔,忍不住俏皮道:“公子可愿一同行走江湖?”
霎时间,洪老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身子。
云家树敌颇多,但成势的并没有几家,真有几分本事的,也不会盯着云霜一个姑娘家动手。
自家小姐此番游历,并无太多的危险。
可你拉一个不知根底的高手同行,是生怕我这个护道人活着回云家吗?
这位“公子”才是最大的危险啊。
沈归东犹豫片刻,抱拳道:“沈归东,流落他乡的......散修。”
龙骸秘境中不与那女帝同行,是因为不立危墙。
可和一州之地的贵族小姐同行,即使遭遇危险,也无非是甩甩手的事。
一路上有人说说话也是蛮好的。
这下轮到云霜瞠目结舌了,我就随口这么一问,你为什么随口就答应下来了?
听不懂玩笑话是吧?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沈归东走向队伍,旁若无人的踏进了马车。
这是什么情况?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头雾水。
自家小姐的马车,等同于第二个闺房,平日里连翠倚都极少踏入,怎能允许男子入内。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矛盾,洪老硬着头皮喊道:“列队出发!”
云霜在马车前迟疑了许久,神色几经变幻,甚至装模作样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可最终还是踏上了马车。
自己做的孽,得自己解。
看到某人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自认脾气极好的云霜忍无可忍道:“沈公子是不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沈归东撤掉了西方囚神阵,懒洋洋道:“我不嫌弃。”
车厢宽阔,可以舒坦的坐下五六人,但是正位只有一个,沈归东自然当仁不让。
罢了罢了。
云霜再一次选择忍气吞声。
队伍前行,街道的喧嚣声重新钻入众人耳中。
出了城,窗外并无怡人风景,离城越远越是荒凉。
沈归东把玩着一块玉佩,随口问道:“城外为何如此萧瑟。”
看来真不是云州人士,云霜眯了眯眼,“再往前三十里,有一条贯穿云州的大河,名为青乌河,是青乌一族栖息地,入冬之前,青乌族便会上岸掠夺,不会轻易伤人,前提是百姓不阻拦它们‘取走’牲畜和谷物。”
“久而久之,周围就荒凉了,周围百姓不是饿死了就是迁往了城池中。”
沈归东疑惑道:“青乌族?”
“一种捕食鱼类的异鸟,惧寒,冬季青乌河结冰,弱小的青乌族便会提前上岸掠夺食物。”
“云州在云家治下?”
“三千年来,无论王朝如何更迭,云家世代统辖云州。”
“你们云家也真够窝囊的,人族治下妖兽横行,亏你还说得这般理首气壮。”
马车外的扈从们噤若寒蝉,并且随时准备一拥而上,只等自家小姐一声令下。
听到此等狂言,云霜却出奇的没有训斥或是愤怒。
家族的荣誉不容玷污。
可青乌之祸,本就是千年前家族决策失当,如今青乌势大,行事越发乖张。
自己名义上是下山游历,可真实目的,不就是想看一看,青乌族是否真如族人嘴上所说的那般,点到即止。
若家族不能一鼓作气解决青乌之祸,千百年后,又当如何?
堵不住的悠悠众口,族人能否唾面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