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初五,皇宫肃穆,凤仪殿火痕尚在,谢锦言却己换上崭新朝服,立于御前。
她身后,是谢案终审卷宗。
她面前,是皇帝敕封旨意。
“谢锦言,肃清逆臣、护正典法、守公不避,今敕封‘御前正使’,辅政三年。”
“赐青玉腰印,入策堂,与六部同听章政。”
这一日,朝中上下皆知,那个曾在冷宫扫地、被贬为奴的谢家遗女,如今己立于金阶之下,执笔天下。
她接过玉印,双膝跪地,神情恭敬却不屈。
“谢锦言——受命不辱。”
退朝之后,众臣纷纷避开谢锦言所在之道。她步出朝堂,行至朱雀廊,却听见一阵沉稳脚步自后而来。
“你可曾想过今日?”
那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温沉如玉,却带着些看不透的情绪。
她回身,看见的是摄政王萧庭曜立于玉阶之上,负手望她。
他穿一身月牙纹黑衣,神色内敛,眉目似常,却眼底有一丝疲惫。
谢锦言垂眸:
“想过。”
“也想过……不可能。”
他走近两步,语气平缓:“你做到了。”
“谢家的冤雪了,你也站到了我旁边。”
“下一步……要不要留在我身边?”
谢锦言一怔,抬眼看他。
“你什么意思?”
“孤欲请皇上为你赐婚,”萧庭曜的声音极轻,却笃定如誓言,“以正妃之位,迎你入王府。”
她却静默了许久。
夜里,谢锦言坐于靖安府书案前,手中那封赐婚密旨己经展开了三次,又缓缓叠起。
“他是真的待我好。”芜娘轻声说。
“是。”谢锦言应得很轻,“可他……掌天下兵权,主万象中枢。”
“我若成他的王妃,是否就再不能入策堂?再不能执卷提笔、左右天下法策?”
芜娘叹息:“你怕被困于深宫。”
“不,”谢锦言眼神沉定,“我怕我自己心软。”
“心软之时,便失了锋。”
“谢家还有未解的旧仇——谢府余党还在流放,祖坟未修,族人散在西方。”
“而朝堂,远不止陆奚之一人。”
数日后,摄政王再次召她入靖安殿。
他神情平静,却看得出眉心疲惫。
“你还是拒了。”
谢锦言不语。
“你是怕,”他问,“还是不信我?”
“王爷,”她终于开口,“我不敢信任何人。”
“也不敢,将自己放在谁的身后。”
“我只知,我谢锦言若不是亲手将这天下写进笔中,那我哪怕身披凤袍,也不过是……旧梦再来。”
萧庭曜沉默许久,才缓缓道:
“你若不入府,我便不娶妃。”
她心口轻颤,却不动声色。
他苦笑一声:“但你放心——你要这天下,我便为你清路;你不嫁我,我也不会放你走。”
“谢锦言——你是这世上,唯一能让我卸下兵刃的人。”
那一夜,谢锦言独自立于清宁殿阁顶,远望宫城。
风起时,她耳边响起谢父曾说的话:
“心怀正义者,不可恋小道。”
“若你愿写这天下书,就不能只做谁的影子。”
她低头看掌心,那青玉腰印泛着冷光。
那是她的信物,也是她与命运最尖利的契约。
她轻声对自己说:
“谢锦言,你的路还远远没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