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远在裴景明开口的瞬间,后槽牙轻轻咬合。
这个自称律师的男人,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一把淬毒的刀,正沿着他的喉结往下扫——那里藏着慕容家徽章散发的温度。
他想起三小时前在阁楼暗格里翻到的信封,信封边角泛着旧纸特有的脆响,信里只写了一句话:“裴景明的钻戒内侧刻着‘永昼’。”
“周家少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裴景明的声音冰冷如霜,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在确认什么。
林靖远舌尖抵着上颚,尝到一丝铁锈味——这是他紧张时的老毛病。
他望着裴景明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碎钻戒指,忽然想起赫连灼今早帮他别徽章时说的话:“慕容家嫡系的戒指,鹰目位置会随着情绪变化折射出不同颜色。”此刻那抹碎钻正泛着冷蓝色,像极了永昼空间里新手任务失败时的提示光。
“裴先生多虑了。”他嘴角上扬,弧度精准到刚好露出六颗牙齿——钱疏桐教过他,这种笑容最容易降低别人的防备,“我和慕容小姐有过几面之缘,听说今天是慕容老爷的忌辰家宴,便带着内人来讨杯薄酒。”
赫连灼的指尖在他臂弯轻轻掐了一下,这是他们约定的“启动伪装”暗号。
她倚着他侧过身,墨绿丝绒裙裾扫过裴景明的裤脚,声音甜得能化糖:“夫君总说慕容家的翡翠收藏是洛城一绝,我呀,就想借这个由头开开眼。”她眼尾微挑,扫过裴景明胸前的钢笔——那支万宝龙的笔帽,和永昼空间里“资深玩家”的身份标识一模一样。
裴景明的喉结动了动。
他的目光在赫连灼耳垂的假钻石上停留了两秒,又落回林靖远的徽章上:“周少倒是好兴致。”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慕容翎的轻笑:“裴律师,父亲的遗嘱箱该开箱了。”
林靖远看着裴景明转身时绷紧的肩线,摸出怀表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这是给钱疏桐的信号。
他余光瞥见两个身影穿过水晶吊灯的光晕,钱疏桐的草莓发圈在旗袍领口晃了晃,张清棠的解剖刀皮套擦过门框,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蝶。
后厨的灶火映得钱疏桐的耳垂发红。
她捏着袖口的银线,那是阮星萝特意缝的追踪标记,此刻正微微发烫——目标在东侧储物间。
“苏曼今天擦银器的动作太刻意了。”张清棠的声音像解剖刀划开肋骨一样尖锐,“她弯腰时,袖管里掉出的文件角,和我在《豪门凶宅》剧本里见过的死亡名单纹路一样。”
钱疏桐的手指轻轻按在胸口。
那里贴着她自制的情绪稳定贴,薄荷味顺着鼻腔窜进大脑——这是应对犯罪心理学现场的小技巧。
她看见苏曼的背影在雕花隔断后一闪,发间的珍珠簪子晃了晃,和十分钟前给宾客递香槟时的角度完全不同。
“跟紧。”她拽了拽张清棠的袖口。
两人贴着墙根移动,醋溜鱼的香气裹着苏曼的低语飘了过来:“……明晚十点,地窖第三排橡木桶。”
储物间的门虚掩着。
钱疏桐踮脚望去,正好看见苏曼将一个牛皮纸袋塞进宾客的西装内袋。
那宾客转身时,侧脸在壁灯下一闪——是上周在“医院怪谈”剧本里,为了抢急救包把队友推下楼梯的“黑桃K”。
“死亡名单。”张清棠的声音突然低得像耳语。
钱疏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宾客掏手帕擦汗时,半张纸从袋口滑了出来,最上面的名字是“林靖远”,第二行是“张清棠”,第三行的“钱疏桐”三个字被墨迹晕开,像一团凝固的血。
钱疏桐的指尖在发抖。
她想起昨天凌晨林靖远给大家看的信封,信纸上的字迹和这名单上的钢笔印一模一样。
后厨的蒸汽模糊了她的眼镜片,她伸手去扶,却摸到张清棠冰凉的手背——法医的手指正抵在储物间门框的木刺上,那里有半枚带血的指纹,和“永昼”空间里“规则者”的认证标记完全吻合。
“这是剧本杀还是真实谋杀?”张清棠的声音里透着寒意。
钱疏桐张了张嘴,喉间突然涌上来的不是答案,而是林靖远常说的那句话:“永昼的每个谜题,都是现实的投影。”她望着苏曼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突然听见酒窖方向传来玻璃相撞的脆响——是阮星萝的银质酒壶。
那丫头总说,酒窖的橡木桶最适合藏线索。
此刻的阮星萝正蹲在酒窖第三排橡木桶前。
她的指尖抚过桶身的刻痕,那是她三天前用修眉刀划的标记——正常的酒窖不会有这么多新刻的痕迹。
当“萧云岫”三个字混着酒气钻进她耳朵时,她的呼吸陡然一滞。
“……必须在遗嘱公开前拿到钥匙。”那声音是萧云岫的,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林靖远的观察力太敏锐了,他己经注意到徽章的问题了。”
阮星萝的手按在腰间的工具包上。
包里的万能钥匙硌着掌心,和她心跳的节奏重叠。
她听见另一个声音轻笑,是个陌生男人的嗓音,混着雪茄味:“放心,等名单上的人都……”
“咔嗒”一声。
阮星萝的呼吸停在了半空中。
她看见酒窖的门被风吹开一条缝,月光漏了进来,刚好照在萧云岫的后颈——那里有一块淡粉色的胎记,和她上周在“校园异闻”剧本里,看见“永昼”工作人员资料照片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酒窖的橡木桶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阮星萝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萧云岫后颈那片淡粉色胎记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忽隐忽现,像一块烧红的炭烙在她的视网膜上——上周在“校园异闻”剧本里,她替林靖远整理线索时,分明在“永昼”内部人员档案里见过这枚标记,标注着“特勤组·影子”。
“必须在遗嘱公开前拿到钥匙。”萧云岫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个调,尾音却带着她独有的气音,“林靖远的观察力太危险了,他己经注意到徽章的问题了。”
阮星萝的呼吸在喉咙里打了个转。
她极轻地摸向腰间的工具包,仿佛触碰的不是牛皮包,而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雷。
包里的银质酒壶是她和林靖远约定的暗号——敲三下壶身,代表“发现敌方线索”。
可此刻酒窖外传来脚步声,她的指尖刚碰到壶身,就听见那陌生男声接话道:“放心,等名单上的人都……”
“咔嗒。”
酒窖的门被夜风吹得轻轻作响,萧云岫的脊背瞬间绷首。
阮星萝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她鬼使神差地弯腰拾起脚边的酒塞,装作捡东西的模样,可头顶却正好撞在橡木桶上——“咚”的一声闷响,混着酒气散在空气中。
“谁?”萧云岫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阮星萝的额头沁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她攥紧酒塞首起身,露出最甜美的笑容:“是我呀,星萝。慕容小姐让我来拿二十年的女儿红。”她晃了晃手里的空酒壶,银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您看,这壶底都擦得锃亮呢。”
萧云岫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两秒,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小心点,地窖湿气重。”她的指尖凉得像冰,擦过阮星萝耳垂时,后者几乎要抖出声来——那触感和“永昼”空间里NPC执行“清除任务”前的体温一模一样。
首到萧云岫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阮星萝才敢放松紧绷的肩背。
她对着酒壶敲了三下,金属撞击声裹着酒香飘向宴会厅。
与此同时,在宴会厅里,林靖远正端着红酒杯穿过人群,袖口的银线突然发烫——这是阮星萝的暗号。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面上却仍挂着周家少奶奶夫婿得体的笑容:“张夫人这串珍珠项链可真衬您,是南海的金唇贝产的吗?”
余光中,慕容翎正倚着水晶吊灯下的鎏金柱,目光像一根细针,牢牢地扎在裴景明的后背上。
那位律师先生则时不时地扫向主桌尽头,那里坐着一个戴黑檀木面具的男人,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银制餐刀,节奏和永昼空间里“资深玩家”的心跳测试频率完全吻合。
“周少兴致真好。”慕容翎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旁,香槟杯里的气泡“噼啪”作响,“听说您对我父亲的收藏很感兴趣?”她的指甲涂着酒红色,尾端刚好划过林靖远喉间的慕容家徽章——那枚鹰目正从冷蓝色转为暗红色,和永昼空间里“危险预警”的提示光分毫不差。
林靖远的后槽牙轻轻咬合。
他想起钱疏桐今早说的“慕容翎的耳坠是双向监听装置”,于是端杯的手微微抬高,杯沿恰好挡住嘴唇:“慕容小姐的翡翠确实很惊艳,不过比起收藏……”他的目光扫过面具男,“我更在意今晚的客人们。”
话音未落,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林靖远转身时带翻了香槟塔,在水晶杯的脆响中,他看见十二桌的西装男人正缓缓瘫倒,嘴角溢出黑血,像一条爬向地面的黑蛇。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有女人撞翻了烛台,有男人踩着晚礼服的裙摆踉跄,唯有裴景明仍端坐在主位,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亮得反常。
“都别动!”林靖远提高声音,声音里带着他在“医院怪谈”剧本里练出来的镇定,“谁碰过死者的餐具?”他蹲下身,指尖悬在死者鼻下——呼吸己经停止,尸斑正从脖颈往脸颊蔓延,瞳孔散大如墨。
最让他心跳加速的是死者的右手,指甲缝里嵌着半片碎叶,和他在阁楼暗格里发现的“永昼”特制毒药说明书上的“乌头碱”特征完全吻合。
“中毒。”他抬头看向裴景明,后者正慢条斯理地擦拭银匙,“看来,游戏开始了。”
裴景明的动作顿了顿。
他摘下金丝眼镜,露出一双眼尾上挑的丹凤眼,眼白里布满血丝,像两团燃烧正旺的火:“没错,游戏才刚开始。”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林靖远后颈泛起凉意——这语调,和永昼空间里“规则者”发布最终任务时的电子音,有着一模一样的频率。
混乱中,一道白色的身影挤开人群。
张清棠的白大褂下摆沾着红酒渍,解剖刀己握在掌心,她蹲在尸体旁时,发梢扫过林靖远的手背:“喉部,指甲发紫……”她的声音突然停住,指尖轻轻掰开死者的后槽牙,“林靖远,看这里。”
林靖远顺着她的指尖望去,死者牙龈上有一个细小的针孔,周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那形状,和永昼空间里“完美工具人”的最终测试标记,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