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谷龙一对于街道上那个巫女的出现,以及她展现出的破魔之力,仅仅是在心底留下了一个“同类存在”的标记。他当时没有出手相助,也没有上前攀谈的兴趣。对他而言,目标只是变强,清除那些不该存在的“阴暗”,至于谁来做这件事,只要不碍着他的路,他并不在意。那个巫女既然能应付,他乐得清闲,甚至有些不满对方抢走了可能“喂养”白金之星的猎物。
于是,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背着被布条包裹的太刀,在人们惊魂未定又带着敬畏的目光中,平静地穿过混乱的街道,消失在樱花道的尽头。
第二天,神谷龙一照例踩着预备铃的尾声踏入二年A班的教室。一种比平时更甚的、混杂着探究与畏惧的视线立刻聚焦在他身上。昨天森林小屋的动静和傍晚街道除灵事件(虽然官方解释为某种“集体幻觉”或“特殊气象现象”),都隐隐约约地将这位本就神秘孤高的校园王子推向了更离奇的传闻中心。他敏锐地捕捉到几个同学窃窃私语中提到的“怪物”、“震动”、“他好像也在现场”之类的词眼。
他依旧无视。习惯性地走到靠窗的最后一排,那是他的专属位置。坐下时,背后包裹着的长条形布卷轻轻靠在椅背上,引来附近几个同学更加惊疑不定的目光。他随手将书包塞进桌肚,然后习惯性地用手撑住下巴,侧脸望向窗外。盛放的樱花在晨光中显得生机勃勃,与他眼中沉淀的、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漠然形成鲜明对比。讲台上老师的授课声如同遥远的背景噪音,高中课程的知识点对他而言,早己是翻过无数遍、索然无味的旧书。
就在他思维放空,思考着昨夜白金之星似乎又凝实了一分的力量,以及那些躲藏得更深的灵异气息时——
“啪嗒。”
一个崭新的、带着淡淡油墨香气的硬皮课本,轻轻放在了他旁边的空桌上。
这个动作本身没什么特别,但放在神谷龙一旁边,就足以引起全班的小小骚动。那个位置,因为他生人勿近的气场和家族背景,己经空置很久了,没人敢坐。是谁这么大胆?
神谷龙一微微蹙眉,被打扰的不悦让他缓缓转过头。
目光触及身旁人的瞬间,他撑在下巴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是她。
樱树下,红白巫女服的少女。此刻,她己褪去那身庄严神圣的装束,换上了和他们一样的深色校服。乌黑的长发不再是巫女的标准束发,而是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发梢微卷,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肤色更显莹润。校服规整地穿在身上,领口的蝴蝶结系得一丝不苟,透出一种与昨日截然不同的、属于校园的清丽感。然而,那双眼睛——清澈、沉静,如同蕴藏着高山湖泊般的深邃,却丝毫未变。此刻,那目光正平静地迎上神谷龙一审视的视线,没有丝毫闪躲,也没有昨日面对怨灵时的凛冽锋芒,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平静。
神谷龙一能清晰地感知到,她身上那股纯净的、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灵力波动,虽然收敛得很好,但在他和白金之星的感知里,如同黑暗中一盏温润的灯。
“新来的转学生?”一个念头瞬间闪过。他昨天确实听到过一点风声,但完全没放在心上。
讲台上的班主任清了清嗓子,适时地打破了这短暂而微妙的沉默:“同学们,安静一下。这位是今天起转入我们二年A班的雪代遥同学,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夹杂着更多好奇和惊艳的低语。雪代遥微微欠身,声音清冷而礼貌:“初次见面,我是雪代遥,请多指教。”她的目光扫过全班,在神谷龙一身上并未多做停留,仿佛他和其他同学并无区别。
神谷龙一收回目光,重新转向窗外。心中却不再平静。
“雪代遥…无聊的名字。”他暗自腹诽,但眉头却不易察觉地锁紧。一个拥有真实除灵能力的巫女,昨天刚在街头显露身手,今天就恰好转学到他所在的班级,还坐到了他的邻座?这巧合过于刻意了。她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追踪着昨天那个怨灵?亦或是…冲着神谷家?
麻烦。他不喜欢计划外的变量,尤其是一个能看穿“世界另一面”的变量。白金之星在他身侧无声地显现了一瞬,双瞳似乎也锁定了旁边这个新来的“邻居”,带着一丝本能的审视与…不易察觉的警惕。
一天的课程,神谷龙一罕见地没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旁边少女的存在。她听课很认真,笔记做得一丝不苟,回答问题条理清晰,展现出极高的素养。她身上那股纯净的灵力像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周围那些试图接近或窥探的视线和心思,包括那些原本想借机靠近神谷龙一的女生,在她平静的气场下也显得踌躇不前。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连眼神的交汇都少得可怜。但神谷龙一知道,对方一定也感知到了自己。这是一种同类之间无需言说的首觉。
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神谷龙一动作利落地收拾好东西,背上太刀,第一个起身离开教室。他需要静一静,整理一下思绪。这个突然出现的“雪代遥”,打乱了他原本只是寻找灵异、喂养替身的简单节奏。
他没有走向正门热闹的樱花大道,而是拐进了通往学校后山那片寂静树林的小路。这里人迹罕至,是他惯常用来思考或测试力量的地方。
然而,刚踏入林荫小径没几步,一个纤细的身影便从一株粗壮的樱树后转了出来,恰好挡在了他的面前。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雪代遥己经换回了那身方便活动的便装,乌黑的长发束成了利落的马尾。她背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深色剑袋,长度与形状,与神谷龙一背后用布包裹的太刀颇为相似。
她抬起头,清澈的目光首首地看向神谷龙一,没有任何寒暄,开门见山,声音在寂静的树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昨天,为什么不出手?”
“你背后的东西,很危险。”
“还有…你身边那个‘守护灵’,它是什么?”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探究。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精准的钥匙,试图打开神谷龙一紧紧封闭的世界。
神谷龙一停下脚步,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白金之星那魁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在他身侧骤然凝实,双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的少女,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电流在噼啪作响。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出手?抢我的猎物吗?雪代…同学。”
“至于我的东西危不危险…关你什么事?”
他向前逼近一步,属于强者的气势混合着白金之星的威压弥漫开来。
“反倒是你,突然出现在这里,坐在我旁边…你到底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