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后的沈园,初冬的风带着寒意,却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新生的蓬勃气息。祠堂原址的空地上,此刻己铺上了平整的奠基台。深色的奠基石静静矗立在中央,上面覆盖着崭新的红绸。西周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象征性的花篮和肃立的安保人员。
阳光穿透薄云,洒在平整的土地上,也洒在到场的人群身上。沈氏集团的核心高管、林晚家族的几位亲近长辈、基金会的重要合作伙伴,以及特意赶来的陈锋和他带领的、参与过沈园保卫战的部分暗卫代表,人数不多,但气氛庄重而充满希望。
沈砚站在奠基石旁。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大衣,身形挺拔如松,重伤初愈的痕迹被沉稳的气度完美掩盖。林晚站在他身侧,一袭米白色羊绒长裙,外搭同色系大衣,长发优雅挽起,露出光洁的脖颈和无名指上那枚闪耀的钻戒。她怀中抱着裹在柔软白色羽绒斗篷里的念念。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周伯作为沈园的老管家,也是此次仪式的司仪。他苍老却洪亮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上响起,简述了祠堂的历史意义和此次重建的初衷——铭记过往,告慰英灵,开启新生。他的话语朴实而充满力量,带着历经沧桑后的通透与虔诚。
“……故此,今日于此,为沈氏新祠堂奠基!愿先祖英灵护佑,愿此方净土,永驻安宁,福泽绵长!”周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掌声响起,并不热烈,却格外真挚。
沈砚上前一步,接过陈默递来的金色铁锹。林晚抱着念念,也拿起一把小巧的、装饰着红绸的银锹。沈砚目光沉静地铲起第一锹土,轻轻覆盖在奠基石基座的一角。林晚则握着念念的小手,引导着她的小银锹,也象征性地添上一小撮松软的泥土。念念似乎觉得这很有趣,咯咯地笑起来,清脆的童音如同破开晨雾的鸟鸣,瞬间冲淡了仪式本身的沉重感,注入一股鲜活的生命力。
快门声此起彼伏,记者们记录下这象征沈氏新生的关键一刻。沈砚和林晚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有对过往的释然,有对当下的珍重,更有对未来的笃定。
奠基仪式在简洁庄重的氛围中结束。宾客们移步主宅暖房,那里准备了简单的茶点。阳光房的玻璃顶棚将冬日的暖阳毫无保留地引入,驱散了寒意。舒缓的音乐流淌,人们低声交谈,气氛轻松融洽。
林晚将有些困倦的念念交给月嫂带回房间休息。她陪着沈砚,与几位重要的合作伙伴寒暄。沈砚虽然话不多,但每一句都切中要害,沉稳的气度令人信服。林晚则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女眷和基金会成员之间,笑容温婉得体,言语间尽显女主人的风范。
“沈太太,您的气色真好,念念小姐更是玉雪可爱。”一位林家的世交夫人拉着林晚的手,真心赞叹。
“谢谢李伯母。”林晚微笑回应,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暖房入口。
陈默正站在那里,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凝重了几分。他朝林晚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请示。
林晚心中了然,对李夫人歉意一笑:“伯母您慢坐,我失陪一下。”她端起一杯热茶,不动声色地走向沈砚,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沈砚立刻结束与对面人的交谈,向对方致歉后,与林晚一同走向暖房相对僻静的一角。陈默快步跟了过来。
“少爷,少夫人。”陈默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紧绷,“查到了,那个失踪的安保外围维护员,叫张全。”
“背景?”沈砚的声音沉静无波。
“本地人,退伍兵,在沈园安保部外围组工作三年,平时沉默寡言,技术能力中等偏上。社会关系简单,独居,父母早亡,有个姐姐嫁到邻市,联系不多。”陈默语速很快,“行动前一天,他请了病假,理由是感冒。但据邻居反映,当天下午还看到他出门,去了附近一家老字号茶楼。”
“茶楼?”林晚敏锐地捕捉到信息。
“是。我们的人调取了茶楼内部及周边的监控。”陈默拿出一个加密平板,快速调出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截图,“他在茶楼二楼临窗的雅座,见了一个人。”
截图经过技术处理,勉强能看清张全对面坐着一个男人。男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穿着普通的灰色夹克,身形中等,低着头,刻意避开了所有清晰拍摄的角度。
“查不到身份。现金交易,没有登记。茶楼老板和服务员对此人印象模糊,只说感觉有点外地口音。”陈默眉头紧锁,“更关键的是,技术组恢复了张全工作电脑的部分删除记录。发现他在失踪前一天,曾多次访问并下载了沈园……特别是祠堂原址区域的地下管网和旧建筑结构图纸!访问时间,就在他去茶楼之前不久!”
地下管网和旧建筑结构图纸!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萧承业曾经利用祠堂地下工事,这张全失踪前特意下载这些图纸去见一个神秘人……这意味着什么?
沈砚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他盯着平板上那个模糊的灰衣人影像,指节在身侧的窗台上轻轻叩击,发出规律而压迫感十足的声响。
“茶楼周边所有监控,扩大范围,时间线拉长,查所有可疑车辆和人员进出。”
“张全的住处,再搜!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他带走或藏匿的东西!”
“他姐姐那边,立刻派人接触,查他近期所有通讯记录,包括匿名渠道!”
“还有,”沈砚的目光扫过暖房内看似平静的人群,声音冷冽,“今天所有进入沈园的施工队、后勤人员名单,重新过筛!特别是能接触到地下作业区域的人员背景,重点排查!”
一连串指令,清晰、精准、带着迫人的寒意。
“是!”陈默领命,迅速转身离开。
暖房里的音乐依旧舒缓,阳光暖融融的。林晚却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下意识地靠近沈砚,手指微微蜷缩。
沈砚立刻察觉到她的不安。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向自己身边。温热的掌心隔着衣料熨贴着她的身体,驱散那丝寒意。
“没事。”他低头,在她耳边低声说,声音沉稳得如同磐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只是些阴沟里的老鼠,翻不起大浪。”
他的目光投向暖房外那片刚刚奠基的空地,深邃的眼眸里,除了冰冷的警惕,还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强大自信。奠基的红绸在微风中轻轻飘动,象征着新生,也无声地宣告着,任何试图破坏这份安宁的阴影,都将被他亲手碾碎。
然而,就在林晚因他的安抚而稍稍放松的瞬间,一个穿着施工队制服、负责今日仪式茶水供应的年轻男人,端着托盘从他们身后不远处走过。他的帽檐压得很低,脚步平稳,似乎只是普通的服务人员。
就在他即将走过拐角的瞬间,他那双掩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睛,极其隐蔽地、如同毒蛇般,飞快地扫过沈砚和林晚依偎的背影,最后,目光精准地落在林晚无名指上那枚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的钻戒上。
那眼神里,没有惊艳,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评估猎物价值的贪婪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怨毒。
只是一瞬,他便收回目光,消失在暖房通往后勤区域的通道拐角,仿佛从未出现过。
沈砚揽着林晚腰肢的手臂,似乎极其细微地收紧了一下。他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如同鹰隼锁定了风中一丝异样的气息。
林晚并未察觉身后那转瞬即逝的窥视,她只是更紧地依偎在沈砚身侧,汲取着他身上那份令人安心的力量。阳光房的暖意重新包裹住她,但沈砚眼底深处那抹冰冷的锐利,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预示着看似安宁的水面下,暗流,己然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