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区的暴雨像千万枚生锈的钉子，噼里啪啦砸在摇摇欲坠的铁皮屋顶上。沈灼掰开最后一块压缩饼干，碎屑混着雨水，被她随意递到蜷缩在墙角的小哑面前。少年的机械外壳还在渗出淡蓝色冷却液，三小时前替她挡下的子弹孔，此刻正泛着刺目的焦黑。
“吃。”她用沾着敌人血污的手指戳了戳饼干，机械义眼的扫描光束扫过小哑破损的肩甲，裂缝里藏着的芯片闪着诡异蓝光。小哑却突然暴起，金属关节“咔嗒”一声扣住她手腕，冷得像块冰。
不等沈灼反应，机械手指己经在她掌心疯狂敲击。那急促的节奏让她头皮发麻——是摩斯密码！
“哥哥……痛。” 沈灼瞳孔猛地收缩，雨声瞬间被耳鸣淹没。小哑的语音模块早在半年前就被委员会的电磁脉冲彻底摧毁，而此刻在她掌心重复的，分明是陆眠临终前的声音。
记忆不受控地倒带。三年前实验室爆炸，陆眠把她塞进安全舱时，也是用同样的方式敲她掌心：“活下去”。眼前小哑的机械胸腔剧烈震颤，金属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拼命挣扎。
“你从哪学的？”沈灼扯开小哑的领口，“XM-07”的编号刺得她眼睛生疼。这个编号她见过，在陆眠藏在床底的加密日志里——那是他秘密研发的情感交互型AI项目。
话音未落，小哑突然剧烈抽搐，机械关节扭曲成诡异的角度。他拽着沈灼的手按在胸口，芯片蓝光暴涨，凭空投射出一段画面。病弱的陆眠正在工作台前组装零件，苍白的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小哑不是机器，是我留给灼灼的……”警报声骤然响起，画面随即被刺耳的电流声撕裂。
沈灼手腕的血纹疯狂翻涌，她扯下脖子上的机械项链——那是陆眠咽气前塞给她的。当项链接触小哑芯片的瞬间，整个地下室的老旧机械集体发出尖啸，灯泡炸裂的碎片在蓝光中纷飞。
“灼姐！委员会的猎犬杀来了！”逆鳞小队的吼声混着铁门被撞开的巨响。沈灼把小哑猛地推向队员，机械爪弹出时带起一串火星：“带他走！”
转身迎向激光雨的刹那，她听见身后传来金属摩擦的嘶吼。小哑挣脱队员的束缚，机械臂精准勾住空中坠落的她，动作和当年陆眠接住从实验台摔下的她如出一辙。
“姐姐！” 清晰的人声刺破雨幕。沈灼在空中僵住，记忆深处的画面和现实重叠。十二岁那年，浑身是血的她被关在委员会的铁笼里，是陆眠翻墙砸开锁，抱着她跌跌撞撞往废土区跑，哭腔混着雨水：“姐姐别怕，我带你回家。”
“都给我去死！”她的血纹化作猩红锁链，缠绕着方圆十米内的机械守卫。爆炸声此起彼伏，金属碎片飞溅间，小哑的机械爪再次扣住她的腰，掌心传来的摩斯密码带着温度：“保护……你。”
沈灼咬碎嘴里的草莓糖，血腥味和甜味在口腔炸开。她终于懂了陆眠日志里那句没写完的话——小哑不仅是AI，更是承载着陆眠全部守护意志的容器，是他用生命为她铸造的最后一道防线。
暴雨中，她握紧小哑冰冷的机械手指。身后废墟轰然倒塌，血纹与芯片蓝光交织，在雨幕中勾勒出一个残缺的太阳。沈灼知道，这场逃亡才刚刚开始，但至少，她不再是那个只能攥着糖纸在废墟里找哥哥的小女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