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陆沉的指尖拂过书架上排列整齐的机械零件盒。一本深褐色皮质日记本突然倾斜滑落,泛黄纸页间飘出半张糖纸——边缘卷曲如蝶翼,干涸的暗红血迹与糖霜结晶交织,将记忆拽回三年前废土区的暴雨夜。
"又在翻旧账?"金属摩擦声轻响,沈灼不知何时立在身后。机械爪精准如蝶,接住即将坠地的糖纸,指腹无意识着皱痕,"第37页的折角,是你偷看我修理小哑那次弄的吧?"
陆沉合起日记本,露出夹在其中的泛黄便签。每张纸片都用工整的小字记录着琐碎日常:"她给老锈的机械臂缠绷带时,血纹会褪成樱花粉""教小满折纸鹤的手指,比扣动扳机时更稳"。窗外忽然传来闷响,沈灼瞬间旋身挡在他身前,颈侧的血纹却只泛起涟漪般的微光。
监控屏上,三个身着褪色委员会制服的身影正用老式脉冲枪射击围墙。陆沉推了推眼镜,镜片映出屏幕数据流:"装备停留在五年前的型号,能量储备不足15%。"他翻开日记本新的一页,钢笔尖悬在纸面:"当爆炸响起时,她的机械爪只是微微震颤——这在三个月前足以引发一场血洗。"
沈灼凝视着画面里士兵颤抖的手腕,想起昨夜小哑投射的隐秘影像:废弃营地中,他们分食着发霉的压缩饼干,其中一人抱着破损的机械熊,绒毛磨损处露出的螺丝,和小满总缠着她修理的玩具如出一辙。"打开闸门。"她突然开口,机械爪在金属栏杆上敲出摩斯密码,"带上二十份应急口粮和医疗箱。"
厚重的铁门缓缓升起,阳光穿透悬浮的尘埃,照亮持枪士兵脸上的惊恐与警惕。沈灼摘下机械爪的防护套,掌心狰狞的齿痕疤痕暴露在空气中:"我是沈灼,曾经的'失控者之王',现在的收容所所长。"她的声音裹挟着机械混响,血纹却始终保持着柔和的藕荷色,"你们想要的不是子弹,是能躺下睡觉的床,和不会硌牙的热饭。"
为首的士兵扣动扳机的手指突然僵住:"委员会说你们会把人改造成机械怪物。"沈灼轻笑,从战术腰带夹层摸出一把草莓糖。糖果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光,惊起墙角打盹的机械麻雀:"看来他们的谎言更新速度,比脉冲枪充能还慢。"糖粒抛出手的瞬间,她瞥见对方下意识伸手接住的动作——和当年陆眠如出一辙。
谈判持续到暮色西合时,陆沉的钢笔在纸面沙沙作响:"她跪坐在碎石上,用机械爪的激光功能替士兵烧灼伤口,动作轻柔得像在调试精密仪器。当被问及为何不杀俘虏,她指向远处嬉闹的孩子:'因为你们眼里的恐惧,和我照镜子时一模一样'。夕阳给她的血纹镀上金边,那抹粉色比熔金更灼人。"
星子爬上收容所塔楼时,沈灼倚着生锈的栏杆,看着新加入的士兵手把手教孩子们组装太阳能灯。阿宁用脉冲枪残骸改造的烧烤架飘来香气,混着小满跑调的童谣在夜空中流淌。小哑突然展开翅膀悬停在她肩头,机械眼投射出特殊影像——远处塔楼里,陆沉正就着烛光书写,日记本扉页隐约可见半句未完成的话:"她总说自己..."
"又在写什么秘密?"沈灼转身时带起的风掀动窗帘,陆沉慌忙合上本子的动作让她轻笑出声。递来的草莓茶还冒着热气,玫瑰花瓣在杯口沉浮:"新配方,加了废土区找到的蜂蜜。"茶香混着甜味漫过舌尖,她忽然想起陆眠临终前的呓语:"姐姐的糖纸...能折成太阳..."
子夜钟声响起时,陆沉终于写完当日的最后一行:**"世人以为她在克制疯癫,却不知她早己在理性与狂乱的裂缝中,浇筑出最坚硬的温柔。"**窗外,沈灼正带着孩子们将糖纸折成星星,机械爪划过夜空,留下的不是血痕,而是串串转瞬即逝的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