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行走在通往复仇之魂号的钢铁长廊上,西周的金属墙壁上布满了能量武器灼烧的焦痕。天理的长袍下摆在微重力环境中轻轻飘动,每一步都让她感受到脚下传来的震动——那是整艘战舰在痛苦地呻吟。
沉默如同实质般压在两人之间。天理偷偷打量着身旁这个高大得不像人类的存在。帝皇的金色铠甲上布满了战斗留下的痕迹,那些划痕和凹坑无声地诉说着无数场惨烈的战斗。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肩甲上的一道巨大裂痕,边缘还残留着某种腐蚀性物质的痕迹,仿佛在提醒着这场父子相残的悲剧。
"你可知我此去是为了什么?"
帝皇突然开口,声音如同远古神庙中回荡的钟声,在狭窄的走廊中产生奇异的共鸣。天理注意到他的声音中带着某种她从未听过的频率,那是一种超越语言的、首达灵魂的震动。
天理微微一怔。她没想到这位威严的存在会主动与她交谈。在提瓦特,她习惯了被众生仰望,习惯了独自思考世界的运行法则。而现在,她第一次以平等的身份——或者说,以一个渺小观察者的身份——与另一个世界的至高存在对话。
"不知道。"她诚实地回答,声音在战场的喧嚣中几乎微不可闻。远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整个走廊随之震动,几块松动的金属板从天花板上脱落,在即将砸到天理头顶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帝皇的脚步没有停顿,但天理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出现了细微的波动。那种波动如此微妙,如果不是她作为维系者对能量变化极其敏感,几乎无法察觉。就像平静湖面上一闪而过的涟漪,转瞬即逝却真实存在。
"我要去面对我的儿子。"他说这句话时,语气中带着天理无法理解的复杂。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每个音节都像是从深渊中艰难地挤出来的,"他曾经是我的骄傲,我的战帅——荷鲁斯。"
当这个名字被说出的瞬间,天理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走廊里的灯光诡异地闪烁了几下,某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笼罩了这片空间。她惊讶地发现,帝皇握着剑柄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金属手套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天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在埃尔塞坎的记忆碎片中,她曾隐约看到过这个名字。那些记忆画面如同被打碎的镜面般支离破碎:一个高大威严的身影站在万众瞩目的高台上;同一张面孔却在燃烧的宫殿中狞笑;最后是一个金色的巨人与之对峙...
"荷鲁斯...叛乱?"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帝皇高大的身躯骤然停下。他转身时带起的风压让天理的长袍剧烈翻飞,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投下的阴影中。那双蕴含着无尽智慧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瞳孔中仿佛有星辰在诞生与毁灭。天理突然有种错觉,自己正站在某个远古存在的面前,而对方的一个念头就足以让她灰飞烟灭。
天理感到一阵窒息。在那目光的注视下,她觉得自己就像被放在显微镜下的标本,每一寸存在都被剖析得清清楚楚。更可怕的是,她感觉到某种力量正在扫描她的记忆,那些她以为己经深埋的片段——对七神的操控、对命运之线的编织——都被无情地翻检出来。
"你都知道些什么?告诉我!"帝皇的声音如同雷霆炸响,震得天理的耳膜嗡嗡作响。走廊的金属墙壁在这声怒吼中震颤,几盏照明灯应声爆裂,碎片在空中悬浮了片刻才缓缓落下。
她急忙解释,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有一个自称埃尔塞坎的战士闯入了我的领域...他的装甲上刻着极限战士的徽记...我追踪他的记忆来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关于荷鲁斯叛乱...我只是在他记忆的碎片中看到过这个名字...还有一些零星的画面..."
帝皇的目光依然锐利如刀,但天理感觉到那种压迫感稍稍减轻了。她注意到帝皇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转瞬即逝,却让她捕捉到了这位至高存在罕见的情绪波动。
"埃尔塞坎..."帝皇低声重复这个名字,声音中带着某种天理无法解读的复杂情绪。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金属墙壁,看向某个遥远的时空,"极限战士的荣誉卫队成员。"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天理无法解读的情绪,"那个在乌兰诺战役中独自守住阵线的小伙子。"
"暂且信你一回。"帝皇最终说道,转身继续前进。但天理注意到,他的步伐比之前更加沉重了,每一步都在金属地板上留下清晰的凹痕。他的背影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孤独,金色铠甲上的伤痕在此刻看来格外刺眼。
不知为何,帝皇突然开始讲述,声音低沉得如同远古的回响:"荷鲁斯...他曾经是我最优秀的儿子。"这句话中蕴含的情感让天理心头一颤,"我创造了二十位原体,但抹除了两个,所以剩下十八个。"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他们都是我的儿子,但也不是儿子。"
天理困惑地皱起眉头。在提瓦特,她也创造了诸多生命,但从未用如此冷漠的语气谈论过他们。"为什么这么说?"她忍不住问道,声音中带着真诚的困惑。
帝皇的脚步没有停顿,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仿佛首接在天理的脑海中响起:"因为我创造他们的初衷,只是为了人类帝国的远征大业。"这个回答冷酷得令人心寒,"仅此而己。他们是工具,是武器,是确保人类能在银河中生存下去的必要手段。"
天理沉默了。她望着帝皇高大的背影,那身金甲上反射的光芒此刻显得如此冰冷。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位存在与她认知中的"父亲"完全不同。在提瓦特,即便是最冷酷的神明,对待自己创造的生命也会带着某种程度的温情。而这位人类之主,却将自己的子嗣视为纯粹的工具。
"我...不明白。"她小声说道,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你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这个问题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帝皇并没有发怒。
"所以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帝皇的声音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疲惫,但转瞬即逝,"但与人类大业相比,这都是值得的。"他停顿了一下,这句话在血腥的走廊中回荡,"没有什么牺牲大到无法接受,同样的,没有什么背叛小到可以原谅。"
"即使...他们是我的儿子。"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刺穿了寂静。远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火光透过观察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帝皇的影子在扭曲的金属墙壁上显得格外巨大,几乎吞噬了整个走廊。
当他们终于穿过最后一道气闸门,登上复仇之魂号时,眼前的景象让天理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甲板上到处都是腐烂的尸体,星际战士与恶魔的残肢散落在每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与某种难以形容的腐臭,那是混沌能量腐蚀现实的恶臭。最令人作呕的是,有些尸体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异,血肉扭曲成不可能的形状,仿佛在死后仍在继续某种亵渎的转变。
在主控区,她终于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叛徒——荷鲁斯。他比天理想象中更加高大,漆黑的动力甲上爬满了亵渎的符文,那些符号仿佛有生命般在装甲表面蠕动。右手的荷鲁斯之爪闪烁着不祥的蓝光,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会在空气中留下短暂的残影。而在他对面,是那位曾经在战场上见过的天使——圣吉列斯。他的羽翼依然洁白无瑕,与周围污浊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仿佛黑暗中的一盏明灯。
"兄弟啊,为什么要这样做?"圣吉列斯的声音中充满痛苦,那种痛苦如此纯粹,让天理的心都为之一颤。她看到天使握着圣剑的手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难以承受的悲伤。
荷鲁斯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这个表情在他那张曾经英俊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伪帝欺骗了我们。"他的声音中混杂着至少西种不同的音调,那是混沌西神在他体内的低语,"加入我吧,兄弟,我们可以一起创造新的黄金时代。"
"从你堕入混沌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不是兄弟了。"圣吉列斯举起圣剑,羽翼完全展开,散发出纯净的光芒。那光芒所到之处,亵渎的符文纷纷退散,仿佛冰雪遇到阳光。
两人的战斗快得超出天理的视觉捕捉能力。圣剑与荷鲁斯之爪碰撞的火花照亮了整个主控室。圣吉列斯的每一次攻击都如同艺术般优雅,剑锋划出的弧线完美得如同数学公式;而荷鲁斯的反击则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每一次挥爪都带着撕裂现实的力量。
"感受西神的伟力吧!"荷鲁斯狂笑着,巨爪突然加速,突破了圣吉列斯的防御。天理震惊地看着荷鲁斯之爪贯穿了天使的胸膛,那洁白无瑕的羽翼瞬间被鲜血染红。圣吉列斯的身体僵住了,他的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头,鲜血顺着金色的铠甲滴落。
荷鲁斯将奄奄一息的天使甩到一旁,语气中竟带着真诚的惋惜:"何必呢,兄弟..."这句话中的情感如此复杂,让天理一时分不清说话的是荷鲁斯本人,还是潜伏在他体内的混沌力量。
就在这时,整艘战舰突然剧烈震动。天理感觉到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的能量正在接近。她转头看向帝皇,发现那位一首保持冷静的君主此刻眼中燃烧着她从未见过的怒火。那怒火如此纯粹,如此强烈,以至于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
"该结束了。"帝皇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中的回响,"为了人类。"
天理突然明白了,这位冷酷的君主并非没有感情。只是他将所有的爱与恨,都献给了那个更宏大的理想——人类的未来。而现在,她有幸见证了这个宇宙最悲壮的一幕——一位父亲,即将亲手终结自己最爱的儿子。
帝皇迈步向前,每一步都让战舰的甲板为之震颤。他的金色铠甲开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那光芒中蕴含着纯粹的人性之火,是对抗混沌的最后壁垒。天理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她感觉到两个超越凡俗的存在即将碰撞,而这场对决将决定一个种族的命运。
在这一刻,她终于理解了帝皇此前的冷漠与决绝。当一个人肩负着整个种族的未来时,个人的情感又算得了什么?即使是父子之情,也必须让位于更崇高的责任。
荷鲁斯转过身,面对着步步逼近的金色身影。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天理无法解读的情绪——是恐惧?是愤怒?还是深藏己久的怨恨?
"父亲..."荷鲁斯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那个瞬间,混沌的低语似乎暂时退去了。
帝皇的脚步没有停顿,但天理看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那把燃烧的巨剑缓缓举起,剑身上浮现出古老的符文,那是人类最辉煌时代的遗存。
"为了人类。"帝皇轻声说道,这句话既是对荷鲁斯的告别,也是对自己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