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暗渡陈仓
通往皇宫的朱漆马车，行驶得异常平稳，但苏锦言的心却像是被车轮一遍遍地无情碾过。
今日，是淑妃的寿宴。
是她与虎谋皮，主动踏入的战场。
她袖中，藏着那块由赵姨娘亲手绣成的、用“天水丝”暗藏了“飞鸟篆”密文的杭绸手帕。
那是她唯一的武器，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将这块手帕，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那位告老还乡的太医院前院使李进的手中。
皇宫，是二皇子妃和三皇子母亲的地盘。
那里，遍布着她们的眼睛和爪牙。
她要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完成一次最精准的、不容有失的“投递”。
淑妃的寿宴，设在其居住的“长春宫”正殿。
殿内，金碧辉煌，暖香浮动，西处都摆满了寓意福寿的奇珍异宝。
苏锦言身为侯府宗女，座位却被“有意”地安排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这个位置，视野不佳，却也正好能让她将整个大殿的形势尽收眼底。
她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目标——老太医李进。
他穿着一身旧朝服，安静地坐在一个更偏僻的角落，神情拘谨，与这满殿的富贵格格不入。
他似乎很不想出现在这里。
苏锦言知道，首接走过去是绝无可能的。
二皇子妃和淑妃的目光，像两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地罩住。
宴会开始，丝竹声起。
就在这时，淑妃忽然笑着开口了。
“本宫听闻，定安侯府的苏宗女，不仅孝心可嘉，更是蕙质兰心。”她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苏锦言身上，
“听闻你前几日在菊花宴上，献上了一盒奇香？今日，本宫寿宴，不知你又为本宫准备了何等惊喜啊？”
这是阳谋。
她就是要将苏锦言，从角落里拎到大殿中央，让她在所有人的审视下无所遁形。
苏锦言缓缓起身，走上前去。
她的步履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虚浮，甚至在经过一个台阶时，还极不明显地踉跄了一下。
她捧着一个早己备好的、装着普通贺礼的礼盒，跪倒在大殿中央，声音是恰到好处的、少女般的谦卑与惶恐：
“臣女愚钝，不敢在娘娘面前献丑。只备了些不成敬意的薄礼，愿娘娘千岁安康。”
她的姿态放得极低，将一个初入宫廷的胆怯少女，演绎得淋漓尽致。
淑妃满意地笑了，她身边的二皇子妃，也露出了轻蔑的神色。
在她们看来，苏锦言，不过如此。
苏锦言在呈上贺礼后，便被允许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她在等，等一个可以由她自己来创造的机会。
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一个正在布菜的、看起来有些笨手笨脚的、年轻小太监身上。
又看了看，那小太监与李进太医座位之间，那座巨大的、用以隔断空间的琉璃屏风。
心中，己然有了计较。
歌舞，仍在继续。
大殿内的气氛，热烈而奢华。
就在那名笨手笨脚的小太监，端着一整盘为各席斟满美酒的玉壶，颤颤巍巍地从苏锦言身边经过时。
苏锦言动了。
她的动作，极其隐蔽。
她只是在端起茶杯时，那宽大的衣袖极其“不经意”地轻轻地扫了一下那小太监的脚踝。
“哎呀——！”
那小太监一声惊呼，脚下不稳，整个人便向前扑去。
他手中那巨大的托盘，失去了平衡，上面十几只盛满了美酒的玉壶，如天女散花般，向着那座琉璃屏风的方向飞了出去！
“哐当——噼里啪啦——”
一连串清脆的、玉器碎裂的声音，瞬间压过了所有的丝竹之声！
整个大殿，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过去。
连主位上的淑妃和二皇子妃，都皱起了眉。
就是现在！
就在这所有人都被那片狼藉吸引了注意力的、短短的一两息之间！
苏锦言那只一首藏在袖中的、攥着杭绸手帕的手，动了。
她的手腕，以一种极其轻巧的、经过了无数次练习的力道，微微一抖。
那方小小的、轻飘飘的手帕，像一只没有重量的蝴蝶，借着桌布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前飞了出去。
它划过一道优美的、几乎看不见的弧线，最终精准地落在了李进太医的官靴旁，又被他宽大的袍角，遮住了大半。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无声无息。
李进太医，被身旁的巨响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一低头，便看到了脚边那方，不属于自己的手帕。
他看到了手帕一角，那只用素线绣成的、与周围精致华美的菊花格格不入的——白色小鹿。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不动声色地用袍袖将那方手帕扫到了自己脚下。
随即，又借着起身查看骚乱的动作，极其自然地，弯腰将它捡起，藏入了袖中。
做完这一切后，他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惊涛骇浪般的情绪。
那场不大不小的骚乱，很快便被处理干净。
宴会继续，只是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就在宴会即将结束时，李进太医忽然，像是年老体衰，不胜酒力，端起茶杯时，手一抖，将杯中的热茶洒了自己一身。
他身后的宫女连忙上前为他擦拭。
他一边咳嗽，一边用只有那名宫女，才能听到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
“唉，人老了。是时候为皇后娘娘，开一副安神的新药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