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看，你身后……”
“清道夫”那如同毒蛇吐信般阴冷沙哑的声音，伴随着广播喇叭刺耳的电流噪音，在爆炸的余波和密集的枪声之上，清晰地烙印在沈清晏的耳膜上。
身后？！
沈清晏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紧！她猛地回头，顺着声音暗示的方向望去。
那片堆满巨大废弃铁罐和扭曲管道的开阔地边缘，他们来时经过的那处相对安全的坍塌围墙缺口！
此刻，那缺口处，原本堆叠的碎石瓦砾，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由外向内猛烈地撞击着！烟尘弥漫！
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一道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钢板，正被强行推入缺口，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几个模糊而迅捷的身影，正在钢板后忙碌着，显然是要用钢板和后续的杂物，将他们唯一的退路彻底堵死！
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清道夫”不仅要杀他们，更要让他们在这座钢铁坟场里，插翅难逃！
“妈的！退路被堵了！” 山鹰怒吼一声，手中的微冲对着钢板方向猛烈扫射，试图阻止对方封堵！
子弹打在钢板上，溅起一溜火星，却无法阻止钢板一寸寸地将缺口封堵得越来越严实！
“哒哒哒哒——！”
“咻——砰！”
来自工厂深处制高点和火力点的子弹更加疯狂地倾泻过来！猎犬闷哼一声，肩头爆开一团血花，被铁砧死死按倒在一截粗大的管道后面！
蜂鸟依托着一个半塌的铁罐还击，但对方的火力实在太猛，压得他抬不起头！
“三点钟高塔！RPG！” 猎犬忍着剧痛嘶声预警！
沈清晏瞳孔骤缩！只见工厂深处一座水塔的残骸顶部，一个扛着火箭筒的身影在火光中一闪而逝！
“轰——！”
刺耳的尖啸声撕裂空气！一枚拖着尾焰的火箭弹，如同死神的狞笑，朝着他们藏身的这片开阔地中心区域，呼啸而至！
“散开！！！” 山鹰的吼声带着绝望的嘶哑！
千钧一发！沈清晏的大脑在死亡的阴影下反而进入了一种超然的冷静！前世在战场绝境中磨砺出的本能瞬间爆发！
她没有向旁边扑倒，而是猛地抓住身边虚弱不堪、几乎的孙妈，用尽全身力气，拖着她扑向旁边一个巨大的、倒扣在地上的、锈蚀斑驳的锥形化工反应釜！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在反应釜外数米处炸开！狂暴的冲击波和灼热的气浪狠狠撞在反应釜厚重的铁壁上，发出沉闷如巨鼓的轰鸣！整个大地都在震颤！
无数碎石和灼热的弹片如同暴雨般击打在反应釜外壳上，发出密集恐怖的“铛铛”声！
躲在后面的沈清晏和孙妈，被震得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耳中嗡嗡作响，口鼻间充满了硝烟和铁锈的腥味！
“山鹰！猎犬！” 沈清晏焦急地大喊。
“咳…咳…死不了！” 山鹰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喘息和愤怒，“妈的！这帮杂碎！火力太猛了！地形太开阔！我们被钉死在这里了！”
退路被封！前有埋伏！火力压制！小队成员受伤！孙妈虚弱不堪！真正的绝境！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浓重地笼罩下来！汗水混合着油彩和灰尘，从沈清晏额角滑落。
她背靠着冰冷刺骨、被爆炸冲击得滚烫的反应釜内壁，剧烈地喘息着。
怀中，孙妈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虚弱而剧烈颤抖，发出压抑的呜咽。
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
母亲的仇未报！孙妈不能死！沈氏的危机未解！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如同电光般在她脑海中瞬间成型！利用环境！制造混乱！声东击西！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急速扫过这片死亡地带。
巨大的废弃管道如同巨蟒般纵横交错，锈蚀的阀门、破裂的仪表、堆积的化学废料桶。
目光最终定格在离他们藏身处不远、一条首径近一米、半悬在空中、连接着两个巨大储罐的锈蚀管道上！
管道下方，是一个积满浑浊、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绿色废液池！池子边缘，散落着几个破损的、标签模糊的化学桶！
“山鹰！听着！” 沈清晏的声音通过微型耳机，冷静得可怕，“看到那条悬空的粗管道了吗？管道下面有废液池！池边有破桶！”
“猎犬！你左臂还能动吗？我需要你制造最大的噪音！吸引九点钟方向重火力的注意力！三秒钟！”
“铁砧！蜂鸟！等我信号！火力全开！压制三点钟狙击塔和前方所有能看到的目标！不要吝啬子弹！压制住他们！”
“山鹰！你和我！带着孙妈！
目标：废液池旁边那条首径半米、通往厂区西侧围墙外的地下排污管道入口！看到那个半开的铸铁井盖了吗？那是唯一的生路！听我倒数！”
沈清晏的命令清晰、果断、不容置疑！在绝境中爆发出强大的领导力！山鹰等人虽然心中惊疑，但此刻别无选择，只能选择相信！
“猎犬！准备！三！二！一！行动！”
“啊——！孙子们！来啊！” 猎犬猛地从掩体后探出半边身子，仅凭一只完好的手臂，操起微冲，对着九点钟方向的重火力点疯狂扫射！
同时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子弹打在对方藏身的铁皮棚屋上，叮当作响，瞬间吸引了大部分火力！
“打！” 铁砧和蜂鸟同时怒吼，手中的武器喷吐出愤怒的火舌，集中火力朝着三点钟的狙击塔和前方几个火力点猛烈压制！
子弹如同泼水般倾泻而出！一时间竟将对方的火力压制下去片刻！
就是现在！
“走！” 沈清晏低喝一声，和山鹰一左一右，架起几乎无法行走的孙妈，如同离弦之箭，从反应釜后冲出！目标首指那条悬空的粗大管道下方！
他们的动作快如鬼魅！但对方也不是吃素的！立刻有子弹追射而来，打在脚边的泥地上，溅起尘土！
“铁砧！炸管道！” 沈清晏边冲边吼！
铁砧会意，猛地从腰间摘下一枚进攻型手雷，用牙咬掉保险环，看准角度，奋力朝那条悬空管道的中段连接处狠狠掷去！
“轰——！”
手雷精准地在管道锈蚀的铆接处爆炸！火光和浓烟腾起！巨大的冲击力瞬间撕裂了本就腐朽不堪的连接！
“嘎吱——！轰隆！！！”
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响起！那条重达数吨的粗大管道，如同被斩断的巨蟒，从中断裂！
前半截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下方的废液池狠狠砸落！
“噗通——！！！”
巨大的管道砸入粘稠的黑绿色废液池中，溅起冲天的、散发着刺鼻恶臭的浪花！
更致命的是，巨大的冲击力，将池边那几个破损的化学桶彻底撞翻、压碎！桶内残留的、不明成分的化学废料瞬间与废液池中的物质混合！
“嗤——！！！”
一股浓郁刺鼻、呈现诡异黄绿色的烟雾，伴随着剧烈的反应声和大量气泡，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废液池中猛地升腾而起！
烟雾迅速扩散，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刺激性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将追击沈清晏他们的子弹路径和追兵的视线完全遮蔽！
“咳咳！什么鬼东西！”
“毒气！快闭气！”
“眼睛！我的眼睛！”
后方传来追兵惊恐的咳嗽和惨叫！混乱瞬间加剧！
“快！” 沈清晏和山鹰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架着孙妈，如同泥鳅般滑到了废液池边缘！
顾不上刺鼻的气味和脚下粘稠的污秽，沈清晏一脚踹开那个半掩着的、布满锈迹和污泥的铸铁排污井盖！
一股更加浓烈、令人窒息的恶臭扑面而来！井口下方黑洞洞的，只有哗哗的污水流动声。
“跳下去！顺着水流方向！快！” 沈清晏厉声道，毫不犹豫地将孙妈小心地送入井口！
山鹰紧随其后，也跳了下去！
沈清晏最后一个，在跳入井口的瞬间，她回头望了一眼那片被诡异黄绿色烟雾笼罩、枪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的修罗场，眼神冰冷如刀。
旋即，身影消失在黑暗腥臭的井口。
排污管道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冰冷刺骨、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污水，没过大腿，湍急地流淌着。
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腐烂和化学品混合的气味。
“这边！跟着水流！” 山鹰打开强光手电，光束在狭窄、布满了粘滑苔藓和污垢的管道壁上晃动。
他一手持枪警戒，一手搀扶着几乎虚脱的孙妈。
沈清晏紧随其后，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冰冷的污水中跋涉。
管道崎岖不平，脚下湿滑，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孙妈的身体越来越沉，气息微弱，全靠山鹰和沈清晏的支撑才没有倒下。
“孙妈！坚持住！马上就能出去了！” 沈清晏在她耳边急切地呼唤，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孙妈浑浊的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缝，在微弱的手电光下，看着沈清晏沾满污泥和油彩、却依旧难掩焦急的脸庞。
她干裂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有那只枯瘦如柴、沾满污秽的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伸向自己破旧肮脏的衣襟内侧。
沈清晏的心猛地一紧！
孙妈的手指，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摸索着，终于，从内衣一个极其隐蔽、用粗线反复缝死的破旧补丁边缘，抠出了一个小小的、用油布紧紧包裹着的、比指甲盖还小的硬物！
她颤抖着，将这小东西塞进沈清晏同样沾满污泥的手中！入手冰凉坚硬。
“小…小姐……” 孙妈的气若游丝，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气，“…保…保管好……婉小姐……的…遗嘱……”
“…密码…是…”
“…苏…苏董…他…知…”
话未说完，孙妈的头猛地一歪，身体彻底软了下去，最后一丝气息断绝在沈清晏的臂弯里！
那双浑浊的眼睛，依旧微微睁着，带着无尽的牵挂和未说完的遗言。
“孙妈！！！” 沈清晏发出一声压抑的悲鸣，心脏如同被撕裂般剧痛！
这个守护了母亲和她一生、历经磨难、刚刚脱离虎口的老妇人，终究还是没能逃过死神的追索！死在了这肮脏、黑暗、冰冷的地下！
山鹰也停下了脚步，沉默地低下头，手电光束映着孙妈苍白安详的脸。
沈清晏死死攥着手中那枚染着孙妈体温和鲜血的微型胶卷，冰冷的硬物硌着她的掌心，却如同烙铁般灼烫着她的灵魂！
遗嘱副本！密码线索！苏董？！是外公苏明远？还是母亲家族的其他长辈？孙妈没来得及说完！
悲痛、愤怒、仇恨……如同滔天巨浪，瞬间淹没了她！但此刻，不是悲伤的时候！
“走！” 沈清晏的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决绝！她将孙妈冰冷的身体轻轻交给山鹰，“带上她！我们不能把她留在这里！”
两人强忍悲痛，在黑暗中继续艰难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水流声也变得更加湍急！他们终于看到了排污管道的出口一个巨大的、锈蚀的铁栅栏，外面是更加宽阔、但依旧污浊的河道！
山鹰用尽全力，撬开锈蚀的铁栅栏。冰冷的河水混合着污秽涌了进来。两人拖着孙妈的遗体，奋力游出管道出口！
刺骨的寒冷和污浊的河水瞬间包裹全身。外面天色微明，下着冰冷的细雨。
他们身处一条浑浊的城郊排污河边缘，远处是荒凉的河滩和稀疏的树林。预定的接应地点，就在河滩上游几百米处。
然而，接应的越野车尚未出现！
更可怕的是，
“呜哇——呜哇——呜哇——！”
刺耳而密集的警笛声，正由远及近，从工厂方向，沿着河岸公路，朝着他们所在的区域，高速逼近！红蓝闪烁的警灯光芒，在灰蒙蒙的雨幕中格外刺眼！
同时，工厂方向，也隐约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和引擎轰鸣声！显然，“清道夫”的人并未放弃追捕！
前有警察（可能是林雪薇势力操控），后有追兵！
沈清晏浑身湿透，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流淌。她扶着河岸边冰冷的石头，剧烈地喘息着。
怀中，是山鹰刚刚递过来的、孙妈冰冷的遗体。手中，紧紧攥着那枚染血的、藏着惊天秘密的微型胶卷。
遗嘱副本在王振邦的保险柜！
胶卷里的秘密指向苏董！
孙妈用生命传递出的最后线索！
而此刻，她孤立无援，深陷重围，怀抱逝者，手握证据，却寸步难行！
警察的警笛声越来越近！追兵的脚步声似乎也隐约可闻！
沈清晏的目光死死盯着河滩上游的方向，那里，接应的车灯依旧没有亮起。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枚在冰冷雨水中显得格外刺目的染血胶卷，又看了看怀中孙妈苍白安详却带着未了遗憾的脸。
一股前所未有的急迫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集团！
王振邦的办公室！
那份遗嘱副本！
还有胶卷里的秘密！
林雪薇的末日！
她必须回去！立刻！马上！不惜一切代价！
否则，孙妈的死，将毫无意义！母亲的沉冤，将永无昭雪之日！
